从“巨犀”级货船的残骸中脱身,三人回到了相对开阔的“废船峡谷”。外面的战斗似乎已经转移,只留下漂浮的金属碎片和偶尔闪过的能量余烬。联邦巡逻舰和虫群都不见了踪影,或许是两败俱伤,或许是追逐着更深处的某个目标离开了。
“‘隼’的状态如何?”雷蒙问道,刚才的爆炸让船体再次传来令人不安的震动。查尔斯快速检查着控制台:“结构完整性从100%下降到88%,部分外部模块受损,但不影响飞行。能源储备充足。”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鸦警惕地观察着扫描仪,“刚才的动静可能引来了其他东西。”
雷蒙调出从“尘曦”获得的那份残缺星图,代表着神族战争兵器信号的光点在峡谷深处某个坐标固执地闪烁着。结合刚才在货船中的发现,他更加确信,这片坟场深处埋藏的秘密,或许能解释为何会诞生“同化者”那样的畸变体。
“导航设定,目标坐标。”雷蒙下令,“我们去找那件神族兵器。”
“隼”级突击艇再次启程,沿着峡谷小心翼翼地向深处飞行。周围的残骸变得越来越巨大,风格也越来越古老。他们甚至看到了一些风格与当代联邦、学会或虫群截然不同的舰船遗骸,其上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仿佛沉睡了无数个世纪。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星舰龙骨构成的、如同巨大肋骨般的区域后,他们的目标出现在了眼前。
那并非想象中庞大无匹的超级战舰,而是一艘长度约三百米、线条流畅优雅、即使覆盖着岁月的尘埃也能看出其精湛工艺的舰船。它通体呈现出神族特有的暗银色材质,舰首尖锐,舰身两侧有如同羽翼般的辅助结构,整体造型像是一柄沉默的、刺入巨大残骸堆中的利剑。与周围粗犷混乱的工业残骸相比,它显得格格不入,带着一种跨越了时空的、冰冷的完美。
【检测到强烈神族能量签名。】
【目标识别:神族“扞卫者”级轻型护卫舰。】
【状态:严重受损,能源核心休眠,多数系统离线。】
【检测到微弱的自动化防御场,强度极低。】
“一艘神族护卫舰……”查尔斯的声音带着敬畏,“看它的姿态,像是经历了惨烈战斗后,被迫在这里坠毁的。”
“防御场很弱,我们可以靠近。”雷蒙感知着那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屏障,“找入口。”
他们绕着这艘古老的战舰飞行了小半圈,在舰体中部发现了一个因撞击而撕裂的、巨大的破口,边缘的金属呈现出熔化和撕裂的痕迹,似乎是某种强大的能量武器所致。“就从这里进去。”“隼”小心地悬停在破口外,三人再次穿上防护服,利用磁力靴和推进器,进入了这艘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神族战舰。
内部与“溯源”和“尘曦”的简洁理性不同,也不同于KN-7的破败。这里充满了战斗留下的创伤——墙壁上有着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通道因结构变形而扭曲,一些地方还能看到早已凝固的、散发着微光的淡金色液体痕迹,那是神族的“血液”。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死寂。
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活物,也没有触发任何主动防御系统。这艘船似乎真的已经“死”去了。
遵循着权限光球传来的微弱共鸣指引,雷蒙带领着两人穿过复杂的内部通道,避开了几处因结构不稳而危险的区域,最终来到了战舰的舰桥。舰桥的大门因能量中断而紧闭,但雷蒙将手按在识别面板上,注入一丝权限能量后,大门便无声地滑开了。舰桥内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主控台大部分屏幕漆黑,只有少数几个闪烁着无意义的错误代码。几个身穿着流线型神族战甲的躯体伏在控制台上或倒在座椅旁,早已化作了覆盖着尘埃的骸骨。从他们倒下的姿势看,似乎是在战舰坠毁的最后时刻,依然坚守在岗位上。
而在舰长座椅的位置,一具骸骨依然保持着坐姿,它的手骨,正按在中央控制台一个突出的、结构复杂的淡金色晶体接口上。雷蒙走上前,他能感觉到,那晶体接口内,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执拗的能量波动。
“还有……一点点……意识残留?”他心中震动。这并非完整的意识,更像是死者最后的执念,依附在了这战舰的核心系统上。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伸出手,覆盖在了那淡金色晶体接口上。权限光球与之接触的瞬间,一段破碎、充满杂音、饱含痛苦与不甘的信息流,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逃……必须……将信息……传回……
……它们……无处不在……低语……腐蚀……
……‘锻炉’……被污染了……‘同化’……开始了……
……警告……‘摇篮’……小心……‘织网’……
……为了……神族……的……未来……
信息流戛然而止,那最后一丝执念也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消散了。
雷蒙猛地收回手,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这段信息蕴含的信息量巨大,而且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锻炉’被污染?‘同化’开始了?”他喃喃自语,立刻联想到了刚刚摧毁的那个“同化者”熔炉。“难道……那种扭曲的融合现象,源头是一个被称为‘锻炉’的神族设施?”
而“织网”这个词,更是让他心中一凛。秘环学会的高阶成员,就被称为“织法者”!
“你看到了什么?”鸦察觉到他的异常,立刻问道。
雷蒙将那段破碎的信息分享给两人。查尔斯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同化’现象的源头是一个被污染的神族设施,那这片坟场……岂不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
“而且学会可能早就知道,甚至参与其中。”鸦的眼神冰冷,“‘织网’……这绝不是巧合。”
就在这时,舰桥一侧原本漆黑的主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勉强亮了起来。似乎是雷蒙的权限能量和那段执念的消散,激活了舰船核心数据库最后的应急协议。
屏幕上显示出一幅残缺的星图,其中一个点被高亮标记,旁边有着神族文字的标注。经过神族界面转译,雷蒙看懂了那标注:
【赫菲斯托斯核心 - “锻炉”入口】
舰桥主屏幕上的星图如同最后的遗言,指向了这片机械坟场更深、更危险的区域——赫菲斯托斯核心,以及那个被标记为 “锻炉”入口 的地方。
“‘锻炉’……”雷蒙凝视着那个坐标,之前那段执念信息带来的不安感愈发强烈,“如果‘同化者’的源头真的在那里,我们必须去。不仅要阻止污染蔓延,也要弄清楚神族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以及学会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但这艘船已经死了,我们无法依靠它。”查尔斯检查着舰桥的控制台,摇了摇头,“大部分系统彻底崩溃,能源核心沉寂,连启动自毁程序都做不到。”
“在离开前,彻底搜索这艘船。”鸦建议道,“一艘神族护卫舰,哪怕已经坠毁,也可能留下有用的东西。武器、资料,或者……能帮助我们对抗那种扭曲融合的线索。”
这个提议得到了赞同。他们决定分头行动,以提高效率,约定一小时内返回舰桥集合。查尔斯负责检查引擎室和能源区域,看看是否有尚未损坏的能量单元或可拆解的部件。鸦负责搜索船员生活区和可能的军械库。而雷蒙,则凭着权限光球的指引,走向了战舰中一个传来特殊共鸣的区域——武器实验室。
实验室位于战舰后部,厚重的隔离门同样在雷蒙的权限下无声开启。内部空间不大,但摆放着各种他无法完全理解的精密仪器。大部分设备已经因年代久远和撞击而损坏,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然而,在实验室中央的一个独立工作台上,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是一个约巴掌大小的、结构极其复杂的淡金色金属立方体。它表面光滑如镜,内部似乎有微小的光点在缓缓流动,即使沉寂了无数岁月,依然散发着一种内敛而强大的能量波动。工作台旁的显示设备早已黑屏,但立方体本身却一尘不染,仿佛时间的流逝无法在它身上留下痕迹。
【检测到高纯度神族造物:微型通用能量转换器(原型机)。】
【状态:休眠(能量储备:3%)。】
【功能:可将多种形式的能量(热能、动能、生物能、虚空能等)高效转化为精纯的神族权限能量,亦可进行反向输出。】
【警告:该原型机结构不稳定,输出功率波动较大,强行超载有关闭风险。】
能量转换器!雷蒙心中一动。虽然不清楚它的具体应用,但单是“能量转换”和“与权限兼容”这两个特性,就决定了它巨大的潜在价值。无论是用于补充权限能量、研究能量特性,还是……他脑海中闪过鸦那支在对抗强大敌人时已显乏力的复合弩,或许,这东西能带来一些改变?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冰冷的金属立方体拿起,它能被权限能量轻微激活,但处于深度休眠状态,需要特定的指令或足够的外部能量刺激才能完全启动。
就在他收好转换器,准备进一步搜索时,他的通讯器里传来了鸦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雷蒙,我这边有发现。在船员舱发现了一个私人日志记录仪,里面有一段加密信息,需要你的权限解密。另外,在靠近军械库的通道里,我发现了一些……用于单兵武器的磁轨加速材料和能量传导晶体,品相完好。”
磁轨加速材料?能量传导晶体?雷蒙立刻抓住了关键信息。鸦在这个时候特意提到武器材料,其用意不言而喻——她认为现有的武器已经不足以应对接下来的威胁,她需要升级。
“我也有收获。”雷蒙回应道,看了一眼手中的转换器,“找到了一个可能对你有用的能量核心。我们回舰桥汇合。”
当三人在舰桥重新集合时,都带着各自的发现。查尔斯找到了一些尚存能量的神族标准能量单元,可以有效补充“隼”的消耗。鸦带来了那些宝贵的武器材料和加密日志。
雷蒙将那个微型能量转换器放在控制台上,并将它的功能告知了两人。
鸦的目光瞬间被那精致的立方体牢牢吸引,作为一名武器专家,她立刻意识到了这东西蕴含的无限可能性。“……一个万能能量转换器……如果它能作为我新武器的核心……”她的眼神锐利起来,看向雷蒙,“它能解决能量来源和属性附加的问题,但需要稳定的载体和控制系统。我找到的材料正好能用上。”
她拿起转换器和那些材料,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给我一点时间,还有一个相对安静的工作台。另外,可能需要你提供最初的权限能量来‘唤醒’并初步稳定这个核心。是时候进行必要的‘升级’了。”
“在那之前,”雷蒙看向那个加密日志,“我们先看看这位神族舰长留下了什么。”
他将手按在日志记录仪上,权限能量流入,加密层瞬间瓦解。一段清晰的、带着沉重疲惫感的神族语录音播放出来,经由界面转译:
“……这里是‘光刃号’护卫舰舰长卡莱斯。我们的任务……失败了。”
“……‘锻炉’失去了控制。它不再遵循神圣的锻造协议,某种外来的……‘低语’……污染了它的核心逻辑。它开始……‘同化’一切接触到的东西,机械、生物……甚至我们派去的维护人员……”
“……我们试图强行关闭‘锻炉’,但遭到了它失控的防御系统和……那些被它‘同化’的扭曲造物的疯狂攻击。‘光刃号’重创,我们被迫撤离……”
“……在最后的跃迁前,我们检测到‘锻炉’的核心正在将污染通过某种未知的量子信号向坟场深处广播……必须警告‘摇篮’,警告所有幸存者……”
“……愿……光芒……指引后来者……”
录音结束,舰桥内一片沉默。
信息得到了证实。“锻炉”确实是一个失控的神族设施,是“同化”现象的源头,并且正在主动扩散污染!
“我们必须去‘锻炉’。”雷蒙的声音斩钉截铁,“不仅要关闭它,还要查明污染源,阻止信号广播。”
“在那之前,”鸦拿起工作台上的能量转换器和那些材料,眼神锐利,“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和一点你的权限能量来‘唤醒’这个核心。是时候让我的‘老朋友’退休,迎接‘新伙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