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之后,法事结束,福老夫人向主持辞别,准备踏上归程,返回清远府。
待众人上了马车,翎儿则端坐在车辕上,她身旁坐着一位相貌堂堂的车夫。
只见他身着一袭玄色劲装,眼神深邃如星辰,面容冷峻,即便驱策着马车,也难以掩盖其周身的高贵气质。
翎儿神色认真道:“青佑哥,那日多谢你相救,翎儿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言罢,她身子一侧,“咚”的一声,额头重重地磕在车板上,便是一个结实的响头。
青佑专注于驾驭马车,未曾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举动。待他惊愕地回头看向她时,她已然抬起头,正眉眼弯弯望着他。
青佑嘴角微微上扬,随即又转回头,凝视着前方的道路,摇头轻笑了声。
翎儿被他的笑容所吸引,只觉得那笑容如晨曦初现,温暖人心。
“这是在庙中多日受熏陶所致吗?也不怕再次磕晕了自己。不过是举手之劳,无需你行此大礼,况且是老夫人心善,你才得以获救。”
“嗯,老夫人的我已磕过,你们皆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个头必须给你补上。”
青佑专注驾车,眼角余光却留意到她一脸认真,再次扬起嘴角:“伤势恢复得如何?外头风大,你还是回车厢里去吧。”
翎儿摆了摆手道:“香嬷嬷让我在房里待了七日,如今好得很,只想在外头吹吹风。”
其实,她并未闲着,稍有行动能力,就缠着香嬷嬷学习福府的规矩。
青佑见她面色仍显苍白,但精神尚且不错,便言道:“大病初愈,不可掉以轻心,吹一会儿风便进去吧。”
他忍不住又多嘱咐了几句:“福府乃积善之家,府中几位主子皆是善良之人,你入了府,便好生陪伴小姐。只要你忠心不二,夫人她们定会善待于你。”
翎儿能感受到青佑对她的善意,对他的关怀与提点,心中颇为感激。尤其是得知自己的性命为他所救,对他更增添了几分亲近。
于是乖巧点头道:“多谢青佑哥提醒,我定当悉心照料小姐。”
青佑乃是福家的家生子,如今已至弱冠之年。他的父母早在十几年前为救福员外一家,不幸双双殒命,他也被流民踩断一腿。
福员外感念这对忠仆夫妻的仁义,对他们留下的唯一孩子,视如亲子侄般悉心照料。
然而,青佑自幼便有一身傲骨,不愿白吃白住于府上,求得恩典后,随一位师傅学习了防身之术。
如今,他不仅成为福府大爷的得力助手,还主动承担起女眷出行时的车夫与护卫之责。
马车徐徐向清远府行进,数日后,方在城门关闭之际入城。
城内街道两旁酒肆客栈密布,身着棕色窄袖短衣、头戴同色巾帽的伙计,在门口点亮灯笼。
点点红光宛如繁星,与暮色中市井烟火的光晕交相辉映,暖人心扉。
马车入城后,速度亦随之减缓。
翎儿端坐车辕,双眸乌亮,好奇地左右顾盼,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浅笑,仿佛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青佑偶尔侧目,心中暗笑:到底还是小姑娘,对任何事物皆感新奇。
这几日二人渐趋熟稔,青佑遂言道:“待寻了机会,我便带你出府走走逛逛。”
翎儿即刻转头,双眼晶亮,正欲回应,却见青佑眉头紧皱,迅速勒停了马车。幸而马车原本速度不快,未给车内之人造成影响。
原是一小乞丐蓦然被人抛掷于街道中央,若非青佑眼疾手快,此刻人已在车轱辘之下。
酒肆旁一伙计拍了拍手,唾弃一口道:“去去,往他处去,莫挡在门口妨碍生意,若再敢来,可小心你的腿了。”言罢,愤愤然返回酒肆内。
青佑勒停马车后,转身向马车里的老夫人低声禀报情况。
翎儿未发一言,跃下马车,上前扶起地上的小乞丐,沉声道:“小孩,你无事吧?”
小乞丐似乎已习惯被驱赶,无奈地拍了拍屁股,捡起地上的破碗,道:“多谢小姐,小人贱命一条,摔一跤无妨。”
“我唤翎儿,并非什么小姐。”
翎儿言罢,从怀中掏出午时剩下的一块白面饼,递给小乞丐:“拿着吧,此处不许乞讨,换个地方便是了,谁人不是一条命,我并未觉你命贱。”
小乞丐首次听到这般言语,接过翎儿递来的饼,眼中闪烁着光芒:“翎儿,你真好,我名顺子,以后你便是我的朋友了,在这大街之上,你随意找个乞丐问询,便能找到我。”
翎儿微微一笑,轻拍他瘦弱的肩膀道:“好的,顺子,我记下了,得空便去找你。”
言罢,翎儿转身利落登上身后的马车。
马车顺利行至福府正门前,福家大爷福煜堂携女福湘莹及一众奴仆,于大门前恭迎。
马车缓缓停下,福大爷赶忙上前,亲自将其母福老夫人扶下马车,口中念叨:“母亲一路辛劳,孩儿不孝,累您四处奔波。此次出门多日,可还顺遂?”
“趁我这把老骨头尚能活动,替你们多跑跑,唯愿你们早日为我诞下孙儿,些许辛劳算不得什么,佛祖保佑,此次必成,与你媳妇多加努力吧。”
这边话音未落,大夫人亦由仆妇搀扶下马车,只见她身着雪青色襦裙,外罩浅色披帛,头上云髻两侧各簪一枚镶宝石碧玺芙蓉花簪,柔美秀丽,虽历经数日路途,面色略显苍白,然其殊色丝毫未减。
福大爷回首凝望着自己的夫人,眼中满含关切,见她向他微微颔首示意,这才沉稳地扶着福老夫人继续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