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又像是被疯狂搅动的泥潭。
萧宸投身而入的那一刹那,便感受到了远超想象的恐怖力量。那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冲击或切割,而是一种全方位的、试图将他存在的“概念”本身都彻底撕碎、同化、湮灭的可怕力量。
四面八方皆是混乱的色彩流光和扭曲的虚空裂痕,巨大的撕扯力作用在身体和神魂的每一寸角落。若非他及时将混沌金丹运转到极致,体表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混沌灰芒,又在瞬间将那《虚空遁》残篇的技巧本能地施展到极限,恐怕在进入的瞬间就已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于无形。
饶是如此,他也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被狂暴的空间乱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着未知的深处疯狂抛掷、旋转。护体的混沌灰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大量灵力的疯狂消耗。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神魂仿佛被放在磨盘上反复碾压。
更糟糕的是,这极致的空间混乱,再次引动了他体内本就不稳定的力量!
额间龙纹感受到外界那充满毁灭与虚无的归墟气息,如同受到了挑衅与吸引,变得灼热无比,红光透过混沌灰芒散发出来,传递出既兴奋又暴戾的意志,疯狂地抽取着金丹灵力,想要挣脱束缚,去吞噬、去破坏!
左臂的玄阴指骨则恰恰相反,那极致的死寂冰寒之力对外界这种混乱的“虚无”充满了排斥,死气本能地收缩固守,与龙纹的躁动形成了尖锐的对抗,将他的身体再次变成了战场!
混沌金丹艰难地维持着平衡,同时还要抵御外界无时无刻的空间侵蚀,灵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刚刚突破的境界竟隐隐有跌落的风险!
“不能慌,不能乱”萧宸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点清明,《寂衍心经》的心法在脑中疯狂流转,枯荣真意弥漫心间,努力将自身的状态也视为这空间乱流的一部分,去适应,去理解,而非强行对抗。
他尝试引导一丝外界那狂暴的空间能量,引入体内,以《寂衍心经》的法门进行炼化。这个过程凶险万分,如同引火烧身。那空间能量狂暴无比,瞬间就将他引入的经脉撕扯得千疮百孔!
但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混沌之气却表现出了其逆天之处!它如同最贪婪的饕餮,竟真的吞噬了一丝那狂暴的空间能量,虽然自身也被冲击得剧烈震荡,却并未崩溃,反而在震荡之后,似乎…壮大了一丝?颜色也更加深邃,那抹暗红也隐隐带上了一点空间扭曲的质感!
有效!但太慢太危险!
照这个速度,没等混沌之气壮大到足以稳定局面,他自己就先被耗干或者撕碎了!
必须找到相对稳定的地方喘息!
他强忍着神魂和肉体的双重痛苦,将神识艰难地向外延伸。在这片混乱的流光中,神识受到严重干扰和切割,能探查的范围极小。
忽然,他感知到左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块巨大的、相对稳定的阴影!那像是一块漂浮在空间乱流中的巨大岩石,其上似乎还有微弱的能量反应!
机会!萧宸猛地一咬舌尖,逼出最后潜力,混沌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燃烧,强行稳住身形,向着那块阴影艰难地“游”去!
每前进一分,都如同在粘稠的钢水中跋涉,灵力疯狂消耗。龙纹与指骨的冲突更是让他几欲吐血。
终于,在灵力即将枯竭,混沌灰芒也黯淡到极致的刹那,他猛地冲出了那片最狂暴的乱流区域,重重地撞在了一块冰冷坚硬的物体之上!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敢昏迷,强撑着稳住身形,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块巨大无比的黑色浮空岩石,如同一座漂浮在空间乱流中的孤岛。岩石表面坑坑洼洼,布满了撞击的痕迹,但也因此形成了一些相对凹陷、可以稍作躲避的区域。岩石本身散发着一种微弱的磁场,将周围最狂暴的空间乱流稍稍排开,形成了一个不大的、相对稳定的“安全区”。
得救了暂时。萧宸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大口喘息,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体内灵力几乎耗尽,经脉破损严重,神魂更是疲惫欲死。
他立刻取出几块中品灵石握在手中,疯狂吸收,同时运转功法,修复伤势,平息体内龙纹与指骨的冲突。
这一次,混沌之气展现出了强大的包容与修复能力。它缓缓流转,将灵石中吸收的灵气、以及周围空间中那稀薄却无处不在的归墟能量一同吞噬、转化,化为一种奇特的、兼具生机与虚无特性的能量,滋养着破损的经脉和枯竭的金丹。
枯荣真意则抚平着神魂的疲惫,将那空间乱流带来的恐怖冲击感缓缓化去。
在此地,他恢复的速度竟是出乎意料的快!仿佛这片死寂虚无的环境,与他的混沌金丹格外契合。
数个时辰后,他伤势稳定了些许,灵力也恢复了两三成。这才有精力仔细探查这块“浮空岛”。
岩石巨大,一眼望不到头。他小心翼翼地向内部探索。没走多远,他的目光便是一凝。
在前方一处巨大的岩石凹坑中,他竟然又看到了一具骸骨!
这具骸骨并非人类,骨架异常高大粗壮,骨骼呈现出一种暗金色泽,即便死后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威压,头生双角,背后还有一对巨大的、已然折断的骨翼残留。
“魔族?还是某种太古遗种?”萧宸心中暗惊。这骸骨的主人,生前绝对强大无比,恐怕远超元婴,却依旧陨落于此,成为了这空间裂隙中的漂流物。
骸骨旁边,散落着一些东西。一件早已灵光尽失、破损严重的暗金色铠甲碎片,一柄断裂的、缠绕着黑色火焰纹路的巨大战斧,以及…一枚被骸骨右手死死攥在手中的、漆黑如墨的菱形晶体。
那菱形晶体不过拇指大小,却散发出一种极其精纯凝练的黑暗与毁灭气息,让萧宸额间的龙纹再次躁动起来,传递出强烈的渴望!
萧宸谨慎地靠近。确认没有危险后,他小心翼翼地掰开那巨大的指骨,取下了那枚黑色晶体。
指尖触碰的刹那,一股冰冷暴虐的意念瞬间冲入他的识海!比之前那滴孽血碎片更加纯粹、更加古老!其中蕴含的,是一种追求绝对毁灭与黑暗的恐怖意志!
【检测到高阶魔族本源晶核(残),蕴含精纯的‘毁灭’与‘黑暗’法则碎片】
【极度危险!能量狂暴,意志冲击强烈!】
【可被洪荒龙纹吸收(大幅提升威力,极大增加失控风险),或由混沌之气缓慢同化(耗时极长,可提升混沌之气品质,衍化‘毁灭’特性)】
魔族晶核!而且是高阶魔族的核心本源!
萧宸心脏狂跳。此物价值无量,但也是烫手山芋。直接让龙纹吸收,恐怕立刻就会失控暴走。让混沌之气同化,又不知要猴年马月。
他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谨慎地将晶核收入储物袋深处,并贴上数张封印符箓,准备等实力更强、准备更充分时再行处理。
他继续探索。在浮空岛更深处,他又陆续发现了几具不同种族的骸骨,有人族大能,有妖族巨擘,甚至还有一些无法辨认的奇异遗骨。他们似乎都是在不同时代,因各种原因闯入此地,最终力竭陨落。
从一些残留的器物和痕迹来看,他们似乎…都在寻找着什么?或者说,在逃离着什么?
萧宸的心中笼罩上一层阴影。这归墟之眼的裂隙,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和危险。
最终,他来到了浮空岛的中心区域。这里的地势较高,岩石表面相对平整。而在平整的岩石地面上,赫然刻着一副巨大的、虽然残缺却依旧能看出其宏伟结构的——传送阵图!
阵图的纹路古老而复杂,远超他《阵道初解》中所学的任何阵法,许多关键节点已经磨损或断裂,但其核心处镶嵌的几块空冥石(品质比他得到的那块还要好)依旧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波动。
阵图旁边,同样躺着一具骸骨。这具骸骨是人族,骨骼晶莹如玉,显然生前修为极高。他并非盘坐,而是呈向前扑倒的姿势,右手食指伸直,指尖正对着传送阵一个关键的损坏节点,似乎是在最后时刻仍在试图修复它。
在他的左手中,则紧握着一枚淡银色的玉简。
萧宸心中一动,小心地取过玉简。神识探入。
玉简中并非功法,而是一份残缺的日记般的记录,用的是上古通用文,萧宸勉强能够辨认。
“第三十七次尝试修复‘古路’失败‘门’那边的波动越来越剧烈他们快要来了”
“叛徒不止一伙‘暗日’与‘影月’都在寻找‘钥匙’”。
“坐标是陷阱真正的‘生路’,必须有人将消息带出去”。
“后来者若你能至此,切记勿信‘守墟者’,勿近‘归墟之眼’‘钥匙’是”。
记录到此中断,最后几个字似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强行抹去。
萧宸放下玉简,久久无言。
信息量巨大!
古路?门?他们?暗日?影月?钥匙?
守墟者不可信!归墟之眼不可近!
而最后关于“钥匙”的提示,却被抹去了!
这陨落的前辈,似乎在修复一条通往某处的“古路”,以躲避所谓的“他们”?而叛徒似乎还分成了不同的派系?他们都想寻找“钥匙”?
自己手中的玄阴指骨,就是钥匙之一?那这钥匙,究竟是用来开启什么的?归墟之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就在他沉思之际,他脚下的整块浮空岛猛地剧烈一震!
远处,空间乱流仿佛受到了某种巨大的牵引,开始变得更加狂暴,并向某个方向疯狂涌去!一股令人心悸的吸力从那个方向传来!
萧宸脸色一变,冲到浮空岛边缘望去。
只见在极远处那无尽的混乱流光深处,一个巨大无比的、漆黑如墨的漩涡,正在缓缓变得清晰!那漩涡的中心,仿佛连接着宇宙的终极虚无,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意志!
归墟之眼!它的力量正在增强,吸扯着这片空间裂隙中的一切!而他所在的这块浮空岛,正不受控制地,被那股恐怖的吸力拖着,缓缓地滑向那绝望的深渊!
必须立刻离开!萧宸猛地转头,看向那座残缺的古老传送阵!这是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