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坛之上,死寂。
如同时间被凝固,万籁俱寂,只剩下风吹过祭台的呜咽。
数万军民,文武百官,所有人的动作都定格在了那一瞬。
看着那个由颠倒众生的妖后,变为神威如狱的男子。
看着他单膝跪在女帝面前,一头墨发披散,身上破碎的衣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宛若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
苏辰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降龙十八掌几乎抽干了他体内所有的内力,玲珑仙体正在疯狂地修复着受损的经脉,但身体的虚弱是真实的。
他低着头,只能看到女帝赤金帝袍的下摆,以及那双绣着金凤的云履。
他等待着,等待着这位帝王的审判。
是雷霆之怒,还是……别的什么。
姬凝霜在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愤怒。
而是一种从灵魂最深处涌出的,战栗的狂喜与占有欲。
她体内被“锁凤囚龙阵”压制的凤炎真气,在阵法破碎的瞬间,非但没有平复,反而因为这极致的情绪冲击,而变得更加狂乱。
但她不在乎。
她眼中,再也看不到什么文武百官,看不到什么叛乱余孽,看不到什么天下苍生。
只剩下眼前这个,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她无视了身后百官惊骇欲绝的劝阻。
在万众瞩目之下,这位大夏皇朝至高无上的女帝,缓缓俯下身。
她伸出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穿过苏辰的臂弯与膝后。
然后,在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中,她将这个一百八十五公分的昂藏男子,打横抱了起来。
一个霸道而温柔的,属于帝王的公主抱。
苏辰的身体瞬间僵硬。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传来的滚烫温度,以及那隔着龙袍依旧无法掩盖的,惊心动魄的柔软。
一股从未有过的,属于女子的幽香,混杂着龙涎香的霸道气息,钻入他的鼻腔。
“苏辰……”
姬凝霜低下头,滚烫的呼吸喷在他的耳畔。
她的呢喃,轻得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
“朕的苏辰……”
“你终于……肯让朕看看你的真面目了。”
那不是帝王的赞许,而是情人间的呓语,带着令人心悸的痴迷与疯狂。
苏辰的心,猛地一跳。
他被姬凝霜抱着,一步步走下祭台。
他的视角,被迫扫过一张张惊愕到扭曲的脸。
他看到了秦冷月。
这位冰山将军的英气脸庞上,血色褪尽,一片苍白。她死死抓着腰间的刀柄,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格外分明。那份震撼之中,更有一份被当众夺走所有物的刺痛。
他又看到了姬灵儿。
这位火爆的小辣椒公主,小嘴张成了圆润的o型,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爱心。
“月姐姐……又变男人了!”
“那我……我是不是又该叫……姐夫?”
她的喃喃自语,飘散在风里。
人群的另一侧,二公主姬月瑶,那位精于算计的皇商,此刻也是双眼放光。
貌美如花的男人!
从祭台到凤仪殿的这段路,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苏辰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复杂的,嫉妒的,怨毒的,贪婪的,如同实质的芒刺,扎在他的身上。
但他,却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平定叛乱只是前菜。
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
凤仪殿。
“全都给朕滚出去!”
姬凝霜一声满含杀意的呵斥,将所有闻讯赶来的宫女太监,全部赶出了殿外。
砰!
殿门被重重关上。
整个宏伟的宫殿,只剩下他们两人。
姬凝霜小心翼翼地将苏辰放在自己那张宽大的龙床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她转身,亲自从药柜里取出最好的疗伤圣药,化开在温水中,端了过来。
“张嘴。”
她的命令,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霸道。
苏辰靠在床头,看着那递到嘴边的玉碗,却挣扎着,想要坐直身体。
他的内力尚未恢复,动作显得有些艰难,但意志却无比坚定。
他伸出手,接过了姬凝霜手中的药碗。
“陛下。”
他的声线因虚弱而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无比清晰。
“臣……自己来。”
这既是君臣之礼。
也是他在无声地宣告,他苏辰,不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摆布的后宫玩物,苏月。
姬凝霜端着碗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
寝殿内的空气,骤然降温。
一股属于帝王的,被冒犯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
但最终,她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手。
她看着苏辰一口口将药喝下,那份独占的痴迷,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以前,他是她的药。
现在,他是她的剑,是她的男人,是她潜藏最深的底牌。
对待一把绝世神兵,自然不能再用对待药引的方式。
苏辰看似昏睡在龙床上,实则心神沉入体内。
玲珑仙体正在飞速运转,修复着经脉,恢复着气力。
同时,他的意识,已经通过“影子内阁”的秘密渠道,与二公主姬月瑶连接在了一起。
无数真假难辨的消息,已经如同病毒般在京城爆炸式传开。
“妖后是男人!”
“忠勇侯之后,天生神力,一掌破阵!”
“陛下金屋藏郎,上演惊天大戏,实为一代情圣!”
“胡说!明明是那苏辰妖言惑主,以男儿之身秽乱宫闱!”
酒楼茶肆,朝堂民间,舆论彻底失控。
各种版本的离奇故事,甚嚣尘上。
而在这片混乱之中,一股最危险的暗流,正在悄然汇聚。
皇叔,姬无涯府邸。
“荒唐!简直是荒唐!”
砰!
一声巨响,一只价值连城的前朝古董花瓶,被狠狠砸在地上,粉身碎骨。
姬无涯面目狰狞,胸膛剧烈起伏。
“国之将亡!必有妖孽!”
“我姬氏皇族的脸面,被这个昏君,和那个不男不女的妖人,丢尽了!”
他咆哮着,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机与野心。
苏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一片清明。
他知道,自己这一变身,打碎的不仅仅是丞相李善的阴谋,更是大夏皇朝那块写着“女子为帝”的遮羞布。
所有潜藏在暗处的矛盾,都被他这一掌,彻底掀到了明面上。
果然。
不到半个时辰。
女帝连下三道圣旨,昭告天下。
一,苏辰,忠勇侯苏威之后,天纵奇才,因身负秘法需以女子之身修行,多年来忍辱负重。今为救驾而暴露身份,功盖当世,即刻册封为大夏开国以来第一位帝君·,位同亲王,入住凤仪殿。
二,丞相李善,他的义子王铮,大理寺卿王朗等人,谋逆作乱,罪证确凿,打入天牢,交由秦冷月与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务必将所有同党,连根拔起!
三,即日起,严令禁止天下人非议帝君身份,但凡有造谣生事,动摇国本者,杀无赦!
姬凝霜试图用最铁血的强权,将所有杂音,强行压下。
然而,皇权压得住民心,却压不住祖宗家法。
夜色,刚刚降临。
凤仪殿外,便传来了一阵阵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
苏辰睁开了眼睛。
姬凝霜也停下了批阅奏折的朱笔。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反应里,看到了凝重。
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入殿内,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完全变调,尖锐刺耳。
“陛……陛下!不好了!”
“皇叔……皇叔姬无涯,联合了宗室所有长老,还有御史台、礼部的上百名老臣,全都……全都身穿孝服,跪在了殿外!”
姬凝霜霍然起身,一股恐怖的杀气,自体内喷薄而出。
“他们想干什么?逼宫吗!”
小太监吓得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几乎要哭了出来。
“皇叔他们说……说您……您以女子之身登基,已是牝鸡司晨,如今又册封男子为帝君,同住一殿,实乃……
实乃秽乱宫廷,败坏人伦,愧对姬氏列祖列宗!”
殿外的喧哗声,已经隐隐传来。
那是一道道苍老却充满力量的呐喊,汇聚成一股足以动摇国本的洪流。
小太监颤抖着,说出了最后那句,足以让任何帝王都为之色变的话。
“他们说……您若不立刻下旨,废黜帝君,将苏辰……打入天牢,明正典刑……”
“他们……他们就长跪于此,血溅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