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舟的指尖在黑石表面摩挲，冰凉的触感却挡不住掌心的潮热。实验室的全息屏幕上，国际天文联合会的红色警报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闪烁，伽马射线强度曲线图像一条狂躁的赤蛇，在危险阈值线上反复横跳。
“这不是常规波动。”陈宇将卫星拍摄的月球背面照片放大到极限，照片边缘的像素块因过度拉伸而模糊，“你看这周期性——每72小时出现一次峰值，误差不超过±3分钟。自然现象不可能这么规律。”
林远舟没说话，只是调出了三年前从伊瑟尔星传回的加密数据。当星溯者的维度锚点设计图与月球照片重叠时，陈宇倒吸一口冷气——环形装置的十二个能量节点位置，竟与图纸上标注的“空间稳定锚”完全吻合。
“他们在复制造物主的禁忌技术。”林远舟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黑石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维度锚点是星溯者用来修补空间裂缝的应急装置，需要恒定的暗物质流驱动。但月球根本没有这种能源，他们一定是在用场力强行模拟，这会把空间撕得更碎。”
实验室的门被撞开时，中国科学院的李教授正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老花镜滑到鼻尖：“联合国紧急会议！守护者同盟已经向新秩序联盟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开放月球基地接受核查！”
屏幕上切换出联合国安理会的实时画面。俄罗斯代表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英文翻译软件还没转换完俄语的咆哮，美国代表已将一份《常规场力实验白皮书》拍在案头：“月球基地的能量反应完全符合国际安全标准，贵方的指控是对太空开发权的无理干涉。”
“标准？”林远舟突然笑出声，指着屏幕里月球背面的环形阴影，“李教授见过哪个常规实验，需要在直径五十公里的区域铺设反物质约束环？”
陈宇迅速调出光谱分析报告：“从暗网买到的月球土壤样本显示，氦-3含量骤降了47%，这意味着他们在进行大规模核聚变，能量输出足够驱动三个地球的电网。”
李教授的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调出一份泛黄的论文：“这让我想起张祥前的统一场论猜想——当空间中能量密度达到临界值，时间会呈现非线性流逝。你看这伽马射线的脉冲周期，正好对应着伊瑟尔星历法中的‘维度潮汐期’。”
林远舟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弧线。他冲进储藏室，搬出一台蒙着防尘布的望远镜——这是瑞士一家天文爱好者协会秘密捐赠的设备，镜片组经过场力强化，能穿透月球稀薄的大气层。
“你要干什么？”陈宇追出来时，正看见林远舟将望远镜对准夜空。镜筒上的刻度盘飞速转动，最终锁定月球背面的危海区域。
“他们在撒谎。”林远舟的瞳孔因长时间观测而布满血丝，“环形装置的中心正在形成空间凹陷，那些闪烁的光点不是设备故障，是被撕裂的空间碎片在发光。”
望远镜的电子目镜将画面同步到实验室屏幕。原本模糊的环形阴影里，十二个亮点正沿着精密的轨迹旋转，在月球表面投射出不断变化的几何纹路。当纹路组成一个正十二面体时，屏幕突然闪过一阵雪花，伽马射线检测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能量峰值！”陈宇盯着飙升的数据，“比上次记录高出300%！”
林远舟突然想起艾蕾娜的话——维度锚点启动时，空间会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泛起涟漪。屏幕上的环形装置周围，那些原本静止的陨石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形，边缘的岩石像被无形的手拉扯，扭曲成违背物理定律的形状。
“他们想打开维度通道。”林远舟的声音在颤抖，“星溯者议会记载，维度锚点的每一次启动，都会让周边星系的空间结构产生永久性损伤。当年他们就是靠这个技术，才在维度战争中封锁了敌人的跃迁通道，但代价是三个宜居星球彻底湮灭。”
实验室的门被再次推开，两名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冲进来，手里举着辐射检测仪：“林博士，地下三层的场力探测器全部爆表！刚才的伽马射线脉冲穿透了地表，我们的设备……”
话音未落，整栋建筑突然剧烈摇晃。屏幕上的月球影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杂乱的黑白条纹。陈宇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是Emp！强电磁脉冲干扰，来源……来源是月球方向！”
林远舟抓起对讲机：“各小组汇报情况！”
“能源系统过载！备用发电机启动失败！”
“场力稳定器失控，正在向临界值逼近！”
“地下仓库的折叠空间箱全部异常展开，里面的设备……”
对讲机里传来刺耳的爆裂声，随即陷入死寂。林远舟冲出实验室，走廊里的应急灯忽明忽灭，墙壁上的裂缝正渗出淡蓝色的场力光晕——这是空间结构不稳的征兆。
“陈宇，立刻联系守护者同盟的观测站！”他对着通讯器大喊，“我们需要他们的深空雷达数据，必须确认维度锚点的完整结构！”
当林远舟赶到地下三层的场力实验室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整齐排列的实验设备东倒西歪，几台折叠空间箱像被吹爆的气球般膨胀着，箱体内的物品悬浮在空中，违背重力定律地上下浮动。
“空间场紊乱。”负责实验室的张教授指着墙上的监测屏，“刚才的电磁脉冲引发了连锁反应，这里的空间曲率已经偏离正常值17%。”
林远舟触摸墙壁渗出的蓝光，指尖传来刺痛感。这是高浓度空间碎片的典型特征——就像人眼直视紫外线会受伤，暴露在这种环境下的生物，细胞结构会被逐渐撕裂。
“通知所有人员撤离地下区域。”林远舟的命令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启动紧急封闭程序，用铅板隔离受影响区域。”
回到地面实验室时，陈宇正对着加密通讯器大喊：“不可能！我们的设备明明检测到了空间异常……什么？你们的雷达显示一切正常？”
通讯器里传来守护者同盟观察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电流杂音：“林博士，新秩序联盟刚刚发布了声明，说月球基地的能量波动是场力引擎的常规测试。他们还提供了国际原子能机构的监测报告，显示所有数据均在安全范围内。”
“假的！”林远舟抢过通讯器，“那份报告的签名是伪造的，首席观察员上个月就因反对武器化研究辞职了！”
“我们知道。”观察员的声音突然压低，“但五个常任理事国已经联合施压，要求我们停止调查。刚才收到消息，俄罗斯的‘猎户座’探测器在靠近危海区域时失联了。”
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紧急新闻：新秩序联盟发言人正站在联合国大厅，展示着月球基地的“实时画面”——环形装置被伪装成太阳能发电站，工作人员在控制台前悠闲地喝咖啡。
“这是合成影像。”陈宇迅速解析画面数据，“光线反射角度不对，背景里的地球影像来自三天前的存档。”
但新闻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网友们晒出各种“证据”：有人说看到月球上闪过绿光，有人声称收到外星信号，阴谋论的帖子像病毒般扩散。周正雄旗下的媒体则发布长文，将所有异常现象归咎于“林远舟团队的场力实验引发的空间涟漪”。
“他们在转移视线。”林远舟看着屏幕上周正雄接受采访的画面，对方正微笑着说：“科学探索总会伴随风险，关键是要由负责任的企业来掌控技术。”
望远镜突然捕捉到一道异常闪光。林远舟迅速调整焦距，看见环形装置中心出现一个黑色的旋涡，周围的陨石正在被吞噬。旋涡边缘的空间像破碎的玻璃，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带。
“维度裂缝已经形成了。”他瘫坐在椅子上，手中的黑石烫得惊人，“星溯者的记载没错，维度锚点的真正作用不是稳定空间，而是强行撑开裂缝。他们想从其他维度获取能量，或者……”
“或者什么？”陈宇追问。
林远舟没说下去。他想起瑟兰曾展示的全息影像：维度战争期间，星溯者就是用维度锚点召唤出异次元生物，那些没有固定形态的怪物吞噬了半个星系的生命。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李教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手里攥着一份加密文件：“守护者同盟的秘密会议记录！他们准备派无人探测器强行突入危海区域，需要你的场力屏蔽技术支持。”
林远舟的目光落在文件末尾的签名上——有中国、俄罗斯、巴西等七个国家的航天局局长。在“行动计划”一栏，赫然写着：不惜一切代价，阻止维度锚点完成最终启动。
“什么时候行动？”他的手指在黑石上划出复杂的纹路，激活了星溯者的加密通讯频道。
“明晚零点。”李教授的声音带着决绝，“探测器将携带Emp炸弹，目标是环形装置的能量核心。如果失败……”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绿光。林远舟冲到窗边，看见月球的轮廓边缘，正挂着一道转瞬即逝的彩虹——那是空间碎片与大气层摩擦产生的现象，在地球上从未被观测到。
“没有失败的余地。”他转身看向陈宇，“准备场力屏蔽发生器，我们要让探测器在新秩序联盟的雷达上隐形。”
陈宇的手指悬在键盘上：“你想清楚了？这相当于直接与新秩序联盟为敌。”
林远舟看向屏幕里苏晚晴的空座位，那里还放着她没看完的场力安全手册。手册的扉页上，有她写的一行小字：科学的意义，是守护而非毁灭。
“当他们决定把维度锚点对准地球的那一刻，战争就已经开始了。”他按下通讯器的发送键，将月球基地的实时观测数据加密发送给守护者同盟，“我们不是在制造冲突，是在阻止一场灾难。”
望远镜的视野里，环形装置的旋转突然加速。十二个亮点融合成一道光圈，将整个危海区域笼罩其中。光圈内的月面开始下陷，露出金属质感的地表——那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环形山，而是人为建造的巨型装置底座。
“原来如此。”林远舟恍然大悟，“整个危海区域都是伪装，他们在月球背面挖了个大坑，建造了这个怪物。”
陈宇的电脑突然收到一封匿名邮件，附件是段模糊的视频：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人在月球基地里争吵，其中一个人指着屏幕上的红色警报大喊，随后被保安强行拖出房间。视频的最后，闪过一块写着“熵值超标”的显示屏。
“他们的技术出问题了。”陈宇放大视频画面，“维度锚点的熵值正在失控，这意味着空间裂缝可能会无限扩大。”
林远舟突然想起张祥前的理论：空间是物质存在的容器，当容器被破坏，物质会回归最原始的能量状态。如果月球上的空间裂缝扩大到地球……他不敢向下去。
实验室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所有屏幕同时弹出新秩序联盟的标志。一个冰冷的电子音在室内回荡：“检测到未授权的月球观测活动，根据《全球反间谍法》，你们的设备将被远程锁定。”
“他们入侵了系统！”陈宇疯狂敲击键盘，防火墙的警报像潮水般涌来，“是天元集团的量子病毒！”
林远舟迅速拔掉望远镜的数据线，同时将黑石贴在主机箱上。黑色的纹路顺着接口蔓延，屏幕上的乱码逐渐变成星溯者的符文。当符文组成一个完整的防护阵时，电子音戛然而止。
“暂时安全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但他们知道我们在监视他们了。”
窗外的夜空，月球正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林远舟知道，那是维度裂缝吸收恒星能量的征兆。距离守护者同盟的行动还有不到十二小时，而新秩序联盟的维度锚点，已经完成了90%的启动程序。
陈宇突然指着屏幕，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暗网！有人上传了月球基地的内部结构图！”
图纸上，环形装置的中心标注着“奇点发生器”，周围的管道连接着十二个“维度稳定器”。在基地的最深处，有个被标记为“零号实验室”的区域，旁边用红色字体写着：禁止非授权人员进入。
“那是他们的核心区域。”林远舟放大图纸，“如果Emp炸弹能命中这里，整个装置都会瘫痪。”
他的目光落在图纸右下角的签名上，那是个潦草的“S”形符号。林远舟的心脏猛地一跳——那是苏晚晴的签名习惯，她总是在右下角画个小太阳。
“是她。”他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抚摸那个符号，“她还活着，在给我们传递消息。”
陈宇突然站起来：“探测器的设计图发过来了！需要加装场力屏蔽罩，我现在就去实验室加工。”
林远舟看着他冲出去的背影，又看向屏幕里不断扩大的维度裂缝。黑石突然投射出艾蕾娜的全息影像，这次她的身影清晰了许多，水晶皮肤上的裂纹却更深了。
“星溯者议会的激进派已经出发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说要提前执行‘文明净化计划’，在维度锚点完全启动前摧毁地球。”
影像消失前，林远舟看见她身后的伊瑟尔星，天空中也出现了和月球一样的红色裂缝。原来他们的星球，也在遭受维度锚点的反噬。
实验室的门被风吹开，带着凉意的空气涌入。林远舟走到窗边，看着那颗红色的月球，突然握紧了拳头。无论前方是新秩序联盟的阻挠，还是星溯者的净化舰队，他都必须走下去——为了苏晚晴留下的符号，为了艾蕾娜破碎的家园，更为了那些还不知道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的人们。
望远镜的视野里，维度裂缝的边缘开始闪烁地球的影像，那是空间折射产生的幻象。林远舟知道，这意味着裂缝正在锁定地球的空间坐标。他打开加密通讯器，输入守护者同盟的频率，一字一句地说：“行动提前一小时，我会提供实时坐标引导。”
窗外的月光穿过大气层，在地面投下扭曲的光斑，像极了月球上那些被撕裂的空间碎片。林远舟摸了摸口袋里的黑石，它的温度正好，像握着一团微弱的火焰——那是希望的温度，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顽强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