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的响雷像面破锣,“哐当”一声砸在镇子上空,诗诗抱着只刚出壳的小鸡蹲在鸡窝旁,雷声吓得她手一抖,小鸡“叽”地窜到草堆里。“灵月姐姐!这雷比去年的凶!”她扒着草堆找小鸡喊,远处的麦田被雨雾罩得蒙蒙的,“是不是老天爷在敲鼓催春呢?震得地皮都在颤,连石头缝里都要钻出绿芽了!”
灵月正在院里翻土,锄头刨开的泥块里滚出只蚯蚓,她往土里撒了把菜种子,“别老蹲鸡窝,”她往诗诗手里塞了颗煮毛豆,“去年惊蛰你学种菜,把辣椒籽撒进了韭菜畦,结果夏天收了堆‘辣韭菜’,炒鸡蛋辣得白老直伸舌头,说你这是给菜‘乱点鸳鸯谱’。”诗诗嚼着毛豆直点头,豆香混着泥土的腥,“比去年的多煮了会儿!面得能抿化,像把春天的嫩气都炖进豆里了!”
苏砚在河边修水渠,铁锹铲起的泥水溅了他满身,他往渠里丢了块石头试水流,“李伯说惊蛰得通沟渠,”他抹了把脸上的泥,“今年的春雨比去年来得早,渠挖宽点能多浇三亩地,不像去年积水淹了半畦菠菜,诗诗还哭着说菠菜被龙王抓走了。”诗诗跑过去要帮忙递铁锹,结果脚下一滑,摔在泥地里,成了个小泥猴,引得苏砚直笑:“这是土地爷给你‘盖章’呢!沾身泥能招福气,等秋天准让你多摘两筐果,算给你的见面礼。”
铁手张带着丫蛋来送新打的木犁,犁头磨得雪亮,犁柄缠着防滑绳。“给你们春耕用,”他把木犁往田埂上一放,“比去年的轻,诗诗都能扶得动,丫蛋还在犁柄刻了只小青蛙,说是犁过的地能招来蛙兵护苗。”丫蛋举着串糖画青蛙喊:“诗诗姐姐,我爹画的!比去年的蹦得欢,糖壳脆得一咬就碎,甜得能把雷声都盖过去!”
两个丫头蹲在田埂上数嫩芽,诗诗的指甲缝里全是泥,数着数着就把刚冒头的麦芽掐下来嚼,说是“尝春味”,丫蛋则把糖画青蛙插在土里,说是给“春神”当卫兵。书生背着画筒在麦田边转悠,雨后的麦苗绿得能掐出水,他赶紧掏出纸笔,画下这幕:诗诗举着麦芽直皱眉(有点涩),泥点沾在鼻尖上,丫蛋的糖青蛙在土里站岗,苏砚的水渠淌着浑水,灵月的菜畦撒着种子,远处的雷声在画纸上炸成灰线。
“这画得叫《惊蛰闻雷图》,”书生举着画纸晃,“比去年画的《春醒图》多了几分土气,你看诗诗裤腿的泥印,比墨还黑。”诗诗伸手去抢画,结果糖画青蛙没拿稳,掉在泥水里,融成一滩糖水,引得铁手张直笑:“这是青蛙‘跳水’呢!糖水渗进土里,准能让麦苗长得更甜,秋天割麦时都带着糖味!”
张婶的春卷摊摆在村口老槐树下,油锅里的春卷炸得金黄,裹着韭菜鸡蛋馅,香得能勾来蜜蜂。“来个热春卷垫垫肚!”她往诗诗手里塞了个,“今年的韭菜是头茬,比去年的嫩,咬着咯吱响,配着雷声吃更得劲。”诗诗捧着春卷直咂嘴,面的脆混着馅的鲜,说比去年的多了股雨水的清:“张婶,明年卷点荠菜!野得带点香,咬一口能把惊蛰的潮气都嚼散了!”
王掌柜扛着把新锄头来串门,锄头上还沾着新磨的火星,“给苏砚添件家伙,”他把锄头往墙上一挂,“这锄比去年的钢口好,能劈开石头,还刻了‘风调雨顺’,保准今年收成翻番。”诗诗抢过锄头要学耕地,结果没拿稳,锄尖“哐当”砸在石头上,溅起的火星烫了她手,引得大家直笑:“这是锄头给你‘打招呼’呢!等你学会了,准能耕出片好田,长出的谷子比糖还甜!”
白老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手里捧着本农书,眼瞅着孩子们在雨里疯闹。他脚边的炭火盆还没撤,映得满脸红光。“惊蛰闻雷,万物抬头,”他翻着书慢悠悠说,“年轻时在田里听雷,总担心雨下得不够,如今守着屋檐看春耕,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这日子,嫩得像麦芽,有股子向上的劲。”
雨停时,天边架起道彩虹,我们坐在田埂上分食炒花生,脆响混着蛙鸣飘得很远。诗诗突然指着彩虹下头喊:“有小虫子在搬家!肯定是雷公公告诉它们春天到了,赶着去种新庄稼呢!”
“先等你把今天掐的麦芽补种回去再说,”灵月笑着刮她的鼻子,“去年你把菜种子撒进鸡窝,说是给小鸡当零食,结果长出丛青菜,倒成了鸡群的‘饭后甜点’。”
大家都笑了,笑声混着泥土的腥气,在湿漉漉的春风里飘得很远。田埂上的木犁还在闪着光,菜畦里的种子在悄悄发芽,像在酝酿一个关于丰收的梦。这江湖的故事,就在这惊蛰的雷声里,在这醒着春声的田埂上,又添了新的一笔。
毕竟,只要这锄头还在挥,这种子还在撒,我们还在这土地上,这江湖的春天,就永远醒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