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毒牙与誓言
夏日的阳光炙烤着苍牙部落，连吹过的风都带着燥热。黎明正在医馆后的草药园里修剪薄荷，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号角声——三短一长，是捕猎队遇险的信号。
他手中的剪刀掉在了地上。冥岚的捕猎队今天去了西南方的黑岩谷，那里最近报告有鹿群出没。但黎明知道，黑岩谷同时也是几种剧毒蛇类的栖息地。
医馆外已经乱作一团。一个年轻的羚羊兽人气喘吁吁地冲进来：黎明大夫！捕猎三队在黑岩谷遇袭，冥岚队长请求医疗支援！
什么情况？黎明迅速抓起早已准备好的急救药箱。
毒蛇...好多毒蛇...羚羊兽人的瞳孔因恐惧而扩大，他们不小心惊扰了一窝岩蝮蛇...
黎明的心沉了下去。岩蝮蛇的毒性极强，而且常成群活动。他转向医馆助手：立刻准备抗蛇毒血清，多带一些，我先行一步。
大夫，您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助手惊呼。
但黎明已经脱掉外袍，露出了蛇类兽人特有的光滑鳞片。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的身形开始变化，下半身延长成了粗壮的蛇尾。
我是眼镜王蛇，黎明的声音因形态变化而更加嘶哑，没有蛇会主动攻击自己的王。
说完，他以惊人的速度蜿蜒而出，朝着黑岩谷方向疾驰而去。沿途的兽人们纷纷避让，既因为紧急情况，也因为罕见地看到黎明大夫完全展露蛇类形态。
———
黑岩谷内，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冥岚和他的五名队员被困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四周至少有二十条岩蝮蛇虎视眈眈。两名队员已经出现中毒症状，面色发青地靠在岩壁上。冥岚手持火把，不断挥舞着驱赶试图靠近的蛇群，但他的动作明显比平时迟缓——右小腿上两个细小的牙印正在渗出黑血。
坚持住！冥岚对队员们吼道，声音因毒素影响而嘶哑，医馆的人马上就到！
一条体型较大的岩蝮蛇突然弹射而起，直扑冥岚的面门。狼青犬勉强侧身避开，但另一条蛇趁机向他受伤的腿咬去——
住手！
一声威严的嘶吼震动了整个山谷。所有岩蝮蛇同时转向声源处，信子急速颤动。黎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谷口，完全蛇化的下半身在地面留下深深的痕迹，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整个人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气势。
岩蝮蛇群立刻骚动起来，有些开始后退，但那条大岩蝮蛇仍然昂着头，不甘示弱地对着黎明发出声。
黎明毫不畏惧地迎上前，蛇尾有力地拍打地面，发出警告的震动。他用蛇类特有的语言与那条领头的岩蝮蛇交流，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
终于，那条岩蝮蛇低下头，慢慢退回了岩缝中。其他蛇见状也纷纷散去，不一会儿，谷底就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捕猎队员们。
黎明迅速恢复人形，抓起药箱冲向岩石：谁被咬了？
冥岚的金色瞳孔因震惊而扩大：你...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黎明已经蹲在一名昏迷的队员身边，快速检查伤口，岩蝮蛇毒，需要立刻注射血清。他的目光扫过冥岚的腿，你也是。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黎明展现出令人叹服的专业素养。他同时处理六名伤员，根据各自的中毒程度调配不同剂量的血清，手法快而准。冥岚靠坐在一旁，看着黎明专注工作的侧脸，一种奇怪的情绪在胸中蔓延。
为什么冒险？当黎明终于处理完所有伤员，跪在他面前检查腿伤时，冥岚低声问，你可以派其他医师来。
黎明头也不抬：其他医师没有蛇类威慑力，来了也是送死。他用力扎紧冥岚腿上的止血带，听到对方闷哼一声才继续道，再说，你是我的伴侣。部落规矩，伴侣遇险，优先救援。
冥岚想说些什么，但医馆的支援队伍此时赶到了。黎明立刻起身去指导他们搬运伤员，留下狼青犬一人坐在岩石上，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腿上的绷带。
———
回部落的路上，冥岚坚持要自己走，拒绝躺在担架上。黎明不得不放慢脚步与他并行，时不时伸手扶一下踉跄的狼青犬。
别逞强，黎明忍不住说，毒素还没完全代谢掉。
冥岚龇了龇牙：狼族恢复力强。话虽如此，他的脸色仍然苍白，脚步虚浮。
黎明叹了口气，突然蹲下身：上来。
冥岚瞪大眼睛：什么？
背你。除非你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丢脸。
冥岚的耳朵瞬间变红，但在看到前方部落的大门后，他不情愿地趴上了黎明的背。令他惊讶的是，眼镜王蛇的力气比他想象的大得多，轻松就将他背了起来。
抓紧。黎明简短地说，然后以一种让冥岚既尴尬又安心的姿势稳步前进。
冥岚的下巴几乎搁在黎明肩上，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特有的草药香混合着蛇类微凉的体味。这种近距离让他有些不自在，却又奇异地不想结束。
今天...谢谢。冥岚最终嘟囔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黎明的步伐顿了一下：职责所在。
冥岚固执地说，不只是职责。你用了蛇族的方式救我们，这对你来说...不容易。
黎明沉默了片刻：你知道为什么眼镜王蛇不怕其他毒蛇吗？
冥岚摇头，随即意识到黎明看不到，便说：不知道。
因为我们体内有比其他蛇类更强的抗毒蛋白，黎明的声音平静而低沉，但代价是，我们需要更多的能量来维持这种保护机制。所以眼镜王蛇总是独来独往，冷血无情——这是生存所需。
冥岚安静地听着，爪子不自觉地抓紧了黎明的肩膀。
但今天，黎明继续道，我发现也许不必永远如此。
这句话的含义太过微妙，冥岚不确定自己是否理解正确。但他感到黎明的体温似乎比平时高了一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他被毒素影响而冰冷的手脚逐渐回暖。
———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冥岚开始主动询问黎明关于各种毒物和草药的知识，而黎明也表现出对捕猎技巧的兴趣。
这是银叶草，黎明指着地上一丛不起眼的小草说，叶片背面有银色绒毛，是解热镇痛的主要成分。
冥岚蹲下身仔细观察，鼻子几乎贴到叶片上：闻起来像薄荷。
对，但更辛辣。黎明小心地摘下一片叶子递给冥岚，可以嚼一嚼，能提神醒脑。
冥岚将信将疑地把叶子塞进嘴里，立刻被刺激得打了个喷嚏：哇！这比辣椒还带劲！
黎明忍不住轻笑出声：第一次都这样。捕猎时如果感到疲倦，这个比咖啡豆管用。
作为交换，冥岚带黎明参观了他的捕猎路线。狼青犬对地形的了解和利用令黎明叹服——哪条小路最近，哪个水潭最安全，哪片林子最容易埋伏猎物，冥岚如数家珍。
你脑子里有张活地图。黎明评价道。
冥岚的尾巴不自觉地摇了摇：从小跟着老队长学的。捕猎不只是力气活，更是脑力活。
两人正聊着，迎面碰上了桐段和岁余。岁余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但精神很好，狐狸尾巴欢快地摇晃着。
哟，这不是我们的英雄组合吗？桐段咧嘴笑道，听说大夫大显蛇威，把一群岩蝮蛇吓得屁滚尿流？
冥岚的耳朵抖了抖：谁那么多嘴？
整个捕猎三队都在传，岁余眼睛亮晶晶的，说黎明大夫变身时帅呆了，像传说中的蛇神降世！
黎明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夸张了。只是基本的蛇类威慑行为。
才不是呢，岁余坚持道，连长老们都在议论，说部落很久没有出现过这么厉害的眼镜王蛇了。
冥岚突然站得离黎明近了些，尾巴若有若无地碰着黎明的蛇尾：那是自然，我的伴侣大夫当然厉害。
这个称呼让黎明和岁余都愣了一下。桐段则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啊！差点忘了正事，岁余拍拍额头，长老会发通知了，明天在中央广场召开全体会议，讨论...呃...她突然支吾起来。
讨论什么？黎明敏锐地问。
桐段的表情变得严肃：讨论限制跨物种伴侣的提案。有些老顽固认为这次蛇袭事件证明不同物种结合会带来危险。
冥岚的毛发瞬间炸起：什么狗屁道理！明明是黎明救了我和整个捕猎队！
我们知道，岁余安抚道，但有些长老认为，如果黎明不是蛇类，捕猎队根本不会遭遇蛇袭...
荒谬！黎明罕见地提高了声音，岩蝮蛇攻击是因为他们侵入了蛇的领地，与我的物种无关！
冥岚的爪子不自觉地握住了黎明的手腕：别担心，明天我们一起出席。让那些老顽固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伴侣关系。
这个小小的动作和坚定的话语，让黎明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他低头看着冥岚覆盖着灰青色毛发的手爪，第一次没有产生抽回手的冲动。
———
中央广场上人头攒动，几乎整个部落的成年兽人都来了。长老们坐在高台上，大长老正在宣读一份卷轴。
...鉴于近日发生的事件，为确保部落安全，提议限制跨物种伴侣组合，特别是涉及毒蛇类兽人的婚姻...
黎明站在医馆方阵中，面色平静，但尾巴尖不自觉地轻轻拍打着地面。冥岚则站在捕猎队区域，耳朵笔直竖起，明显在压抑怒火。
当大长老询问是否有反对意见时，冥岚一个箭步冲上了高台。这个举动引起一片哗然——年轻兽人未经允许上台是大不敬。
冥岚队长！大长老皱眉道，你有话要说？
冥岚的声音响彻广场，这个提案根本是胡扯！如果不是我的伴侣大夫是眼镜王蛇，我和我的队员现在已经死了！
台下议论纷纷。一位狼族长老站起来反驳：这只是个例。长远来看，同物种结合更利于部落稳定。
稳定？冥岚冷笑，那请长老告诉我，为什么去年冬天哺乳类兽人冻伤率下降了30%？因为黎明大夫研发的防冻药膏！为什么今年春季幼崽患病率创新低？因为黎明大夫改良的免疫配方！
他转向台下，金色的瞳孔燃烧着罕见的激情：我的伴侣大夫用他的医术救了无数族人，就因为他是蛇类，就要被质疑忠诚？这是什么道理？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黎明站在原地，震惊于冥岚口中的我的伴侣大夫这个称呼，以及那份为他辩护的坚定。
一位年长的蛇族兽人站了起来：我支持冥岚队长。黎明大夫的贡献有目共睹。物种差异不该成为隔阂，而应是互补的优势。
辩论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最终，限制提案被暂时搁置，改为成立专门委员会进一步研究。这不算完全的胜利，但至少争取了时间。
散会后，冥岚挤过人群找到黎明，不由分说地拉着他往家走。黎明能感觉到狼青犬的爪子微微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压抑的愤怒。
别在意那些老顽固，一进门冥岚就粗声说，他们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伴侣。
黎明摘下眼镜慢慢擦拭，这是他掩饰情绪时的习惯动作：谢谢你为我说话。
冥岚的耳朵抖了抖，突然变得有些局促：我只是...说了事实。你确实是个好大夫。
黎明抬头直视冥岚的眼睛，你称我为你的伴侣大夫。这是第一次。
空气突然变得凝滞。冥岚的尾巴不安地扫动着，金色的瞳孔微微扩大：我...那个只是...
我喜欢这个称呼。黎明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微笑。
冥岚的耳朵瞬间竖得笔直，脸颊上的毛发似乎变得更浓密了些——狼族害羞时的表现。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岁余站在门外，脸色苍白：不好了！长老会刚刚宣布，所有跨物种伴侣必须参加下个月的契合考验，通不过的将被重新分配！
冥岚的爪子猛地拍在门框上：什么？！
黎明则冷静得多：具体是什么考验？
不清楚，岁余咬着嘴唇，但听说很难...故意设置的障碍。我和桐段也要参加。
冥岚和黎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他们这种始于抗拒的关系，能通过所谓的契合考验吗？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两栋相邻的树屋上。岁余和桐段的屋子里传来焦虑的低语；而黎明和冥岚则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陷入沉思，两颗心却前所未有地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