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屋后完全没有说话，月满楼专心作画，云锦书先仔细观察了一番镜子，又检查了房间各处，尤其是昂秀说他躲过的衣柜。
不过想也知道，如果昂秀没有说谎，镜子那头对这边就没有实时感知，甚至通话时视野范围也很狭隘，要不一个躲在斜对面衣柜里的孩子如何躲得过去。
“阿月，来一下。”
待月满楼画完，云锦书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就牵起她的手到了衣柜前。
【不会吧，不会是想让我进去确认视角吧。】
下一秒，云锦书像是读懂她心声般，笑着拉开柜门。
空柜子，除了积了层灰，倒是没有什么霉烂的味道。
月满楼撇撇嘴，这时倒是不在意她弄脏了。
不过这活，她也不敢让有洁癖的云锦书来。
轻叹口气，月满楼抬腿跨了进去，按照小孩的身高半蹲下身，确认从衣柜缝隙能不能看清镜子。
云锦书则回到镜子前，模仿有人在镜子前说话的样子。
月满楼开始的表情还很敷衍，在换了几个角度后，眼神渐渐深邃起来。
离开后，月满楼直接告诉云锦书结论。
“从衣柜缝隙可以看到镜子，但是镜身大半部分都会被站在镜子前的人遮住，理论上看不到镜子鬼的眼睛。”
“意思昂秀说谎？”
“不，还有一种可能。”
云锦书等了会儿，不见下文，没忍住询问，“什么可能？”
月满楼光笑，就是不答，“殿下再想想。”
知道月满楼这是“报复”自己之前敲了她的额头，让她再想，云锦书也没再问。
一刻后，笑着抚上月满楼的膝盖。
“殿下果然厉害。”
没错，月满楼想到的可能就是，昂宿是跪着说话的。
“阿月就不怀疑昂秀撒谎，毕竟他身上也不是毫无疑点。”
一个人溜进“闹鬼”的小院，完全没被绿级的昂统领发现，还能清楚记住昂宿跟镜子鬼的对话。
“是啊，昂秀这孩子，是有几分聪明劲在身上的，书院先生都说，这孩子早慧。可能觉得自己说服不了父亲兄长，趁这个机会，向能管事的殿下投诚，把自己跟家人摘出来。”
无人会去的荒院，父亲偷偷摸摸的行为，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并不知情，全都是昂宿一人的责任。
云锦书也是这么想的，“只要他说的都是真的，昂家人完全没有参与其中，昂宿这次又能戴罪立功的话，本宫不会迁罪无辜之人。”
不会迁罪无辜之人，不包括成为马前卒，参与害死她母后的昂宿。
看到云锦书无意识掐住自己的掌心，不断用力，月满楼赶紧握住她的手。
“殿下，收网之前必须有耐心。”
云锦书有些恍惚的抬头，看了月满楼好一会儿，视线才重新聚焦，轻“嗯”了声。
不知怎的想问，“阿月杀过人吗？”
“杀过。”
“本宫说的不是南宫太守，那种状态阿月不动手，他还是活不下来，所以他的死与阿月无关。”
这话云锦书一直想跟月满楼说，没想到今日说了出来。
“我说的也不是他。”
月满楼扯了扯唇角，想给云锦书一个安抚的微笑，却笑不出来。
最后只说出一句，“我没殿下想的那么干净，所以殿下不用担心我见不了血腥，只要殿下需要，让我杀人也没关系。”
“阿月。”
云锦书没有犹豫，把人拥入怀中，就像月满楼之前在厉无涯面前抱住自己一样。
低声重复着，“没事了，都过去了，没事了。”
三天后，确认过名单上所有人家中都没有可以联络的镜子或者法器，行动才正式开始。
首先，月满楼在城门口送温半夏和徐七星离开，做出鬼医又要带着弟子去四处游历、行医的样子。
接着，请假结束，恢复在军器监的点卯，每天按时出发、回府，两点一线，规律到不行。
而且，由于云锦书仍在跟进先皇后遇刺案，朝廷又暂停了早朝，两人不再共乘一辆马车，都是单独出入。
所有准备就绪，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天牢突然冒起冲天火光，事后一查，逃了一名囚犯。
那人趁着夜色，从侧面翻进有士兵看守的“昂府”，熟门熟路，去了荒僻的西侧小院。
关上门，迫不及待地将手指伸入镜子上的“神兽”口中。
不久后，随着镜面浮现红光，有着血红双眼的黑色身影愈发清晰。
“参见护法大人。”
“昂宿，出了何事，这么久才联系。”沙哑的声音不辨男女，只是隐隐透着威压。
昂宿单膝跪地，把头埋得更低了些，态度恭敬。
“护法大人，云溪出事了，三殿下旧案重提，很多人遭到波及，鬼医也走了，现在正是趁乱将人带走的时候。”
“鬼医走了，天天跟她待在一起的大皇女呢？她身边护卫应该不少。”
“大殿下最近忙着查案，根本无暇顾及，据说猎物最近都是一个人出入。”
“这倒是好消息。”沉吟片刻，镜中人再次开口，“三日后，城外风萧亭，派人去接一位紫衣姑娘入城，她就是尊上的使者。接头暗号······”
“是，护法大人。”
直到黑影完全在镜中消失，镜子重新映照出他的样子，昂宿才从地上起来。
走出里屋，朝堂屋桌边坐着的人行了一礼，“大殿下。”
“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那位护法再联系，你再让暗卫告诉本宫。”
“是。”
云锦书回府，昂宿则跟着两个暗卫离开，他现在的情况，自然不能随意行走。
稳妥起见，云锦书还在行动前撤掉了昂府的封条，改为士兵看守，看起来与平时无异。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人，即便不是，暗卫跟昂宿想避过士兵的耳目进来，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不止如此，她跟月满楼还一起预想过镜子鬼已经知道昂宿一家下狱的应对策略，结果，准备的说辞完全没用上，所谓的“护法大人”就轻易定了使者的行程。
她们终于确认，联系通道，仅镜子一处，而真正属于他们的人，尚未进入云溪。
不然稍微打听一下就会知道的大事，那位护法大人不可能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