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给我个合适的理由。”房炳煌的声音压抑着风暴，他一屁股坐在林涛对面，死死盯着他，“这些钱，到底干了什么？”
那眼神像是在审判，你要是敢说一个“不”字，这刚建立的合作关系今天就得散伙。
“急什么。”林涛下巴朝桌上那沓文件点了点，“喏，自己看。”
房炳煌一把抓起文件，纸张发出哗啦的响声。
他最先看到的，是关于“企鹅”的尽职调查报告。当“盈科”和“IdG”这两个名字映入眼帘时，他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松弛了几分。
“盈科和IdG本来要投二百二十万美金，让你给截胡了？”房炳煌的语气缓和下来，但依旧带着审视。
商场上混的，谁不知道这两家是投资界的风向标。他们看上的项目，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或许，这笔钱真没打水漂？
“别急，后面还有。”林涛打了个哈欠，这几天连轴转，他确实累得眼皮都在打架。
房炳煌狐疑地翻到下一页。
那是一份借款协议，白纸黑字写着：借款金额壹仟捌佰万圆整。
年利率百分之五十，一年后本息合计归还贰仟柒佰万圆整。
而抵押物那一栏，赫然写着——企鹅公司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房炳煌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秒。
他反复看了两遍，确定自己没眼花。
一千八百万的本金，一年净赚九百万的利息！最关键的是，有那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做抵押，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他脸上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舒展、重组，最后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咳……那个，小涛啊。”称呼瞬间就变了，“房叔我……我刚才也是太担心了。一千八百万，我马上让人转到公司账上。”
他搓着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你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房叔帮忙的，尽管开口，千万别客气！”
林涛瞥了他一眼，没接话，自顾自地拿起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关切的声音。
林涛立刻换上了一副乖巧的语气：“喂，爸？”
“嗯，我跟房叔在一块呢，你放心。”
“上学的事？哦，房叔都帮我安排好了，说要么进国内的211，要么直接去国外的常青藤，让我自己挑。高中的假，你帮我请好就行。”
“钱？不要钱！房叔说我一表人才，骨骼惊奇，是块好料，非要投资培养我。”
“哎呀，你还不信我？房叔的人品你还不清楚嘛！”
“你要跟他确认？行啊，他就在我旁边呢。”
林涛捂住话筒，脸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房炳煌：“房叔，我爸要跟你说话，麻烦您了。”
房炳煌瞪着眼前这个笑得像只狐狸的少年，肺都快气炸了。
他心里在咆哮：要是自家女儿找了这么个人渣，自己非得被气得折寿十年不可！
可电话已经递到了嘴边，他只能咬着后槽牙接过来，脸上还得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笑容。
“哎，老林啊！对，对，小涛在我这儿呢，好着呢！”
“是，这孩子仪表堂堂，有出息，我很欣赏他！”
“麻烦？不麻烦！举手之劳嘛！嗯，好，好，回头再请你吃饭！”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房炳煌终于忍不住了，低声吼道：
“你他妈能不能做个人！老让我帮你骗你爸！这要是穿帮了，我以后怎么见他！”
“那就别让它穿帮不就行了？”林涛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你把刚刚说的实现了，不就不算骗了？”
“实现？！”房炳煌感觉自己血压又上来了，
“211！常青藤！你当是路边的大白菜吗？你知道这得花多少钱，托多少关系！”
“花钱干什么？”
林涛一脸理所当然，“我直接考上去不就行了？你到时候帮我跟学校打个招呼，高考前一个星期，我回去复习一下就成。”
他如今每天坚持打拳，精神和体力都远超前世。那些高中知识本就烂熟于心，现在更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一个星期，足够了。
“……”房炳煌被他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他拿起桌上的抵押合同和借据，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林涛：
“行！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考不上，我就跟你爸说，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这么干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
到了门口，房炳煌却又停下脚步，回头道：
“诗琪给我打电话，说最近又开始做噩梦了，想让你回去陪陪她。”
林涛闻言，眼神微动。
算算时间，留在他女儿身上的那点精神烙印也该消散了。
“嗯，我去收个小网站，收完就回湾北。”
“你过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回去。”
房炳煌说完，带上门走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合同，心里五味杂陈。
这他妈的，真是赔了女儿又折兵啊！
……
粤省，宁县。
一家只有三十几台电脑的小网吧里，烟味、汗味和泡面的味道混杂在一起，熏得人头晕。
“cS的来，速度！”
“操！我卡了！网管！”
键盘的敲击声和玩家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鞋、上衣起了褶子的年轻人，在狭窄的过道里穿梭，时而帮人重启电脑，时而解决网络问题，忙得脚不沾地。
林涛推门进来，径直走向吧台。
那个年轻人刚好回到吧台喝水，看到林涛，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问道：“老板，上网吗？”
“老板，上机。”林涛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的环境。
正在埋头喝水的年轻人抬起头，擦了擦嘴角，露出一副职业性的笑容：“老弟，现在没空机，要不你先登记一下，有空了叫你？”
他打量了一眼林涛，衣着干净整洁，不像是在社会上混的，更像个偷跑出来上网的学生。
“我找人。”林涛的目光直接锁定了他，“你就是李兴平？”
李兴平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他在这小县城里就是个不起眼的网管，平时打交道的除了学生就是些无所事事的青年，还从没人这么郑重其事地找过自己。
他心里升起一丝警惕，反问道：“你哪位？找我干嘛？”
“我叫林涛，想认识认识你，交个朋友。”林涛主动伸出手，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让人看不出深浅。
李兴平却没伸手，视线重新落回吧台的电脑屏幕上，上面是cS的开局界面。他操纵着鼠标买了把沙鹰，头也不抬地说道：“你看我这正上班呢，没空聊天。”
言下之意，没事别烦我，爷忙着呢。
“月薪一万，来我公司上班，有兴趣吗？”
林涛也不绕弯子，直接把王炸丢了出来。
这年头，网管的月薪普遍在八百到一千块，一万块的月薪，对李兴平来说不亚于天上掉馅饼。
李兴平操纵鼠标的手顿住了。
他抬起头，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少年，眼神里充满了怀疑和一丝不易察achtige的嘲弄：
“你跟我这儿瞎吹什么牛呢？”
他今年二十二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什么人都见过。这种一见面就许以高薪的，不是骗子就是搞传销的，套路都烂大街了。
林涛没再多说，只是将一直拎在手里的黑色塑料袋往吧台上一放。
“啪！”
一声闷响，不算大，却沉甸甸的。
林涛解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十摞崭新的百元大钞，像十块红色的砖头，散落在满是烟灰和污渍的吧台上，那股独特的油墨香瞬间压过了网吧里浑浊的气味。
整个网吧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敲击键盘的声音停了，叫骂声也歇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吧台这边看了过来，其中就包括角落里那两个染着黄毛、眼神不善的青年。
“我操……”
李兴平的呼吸都停了半拍。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钱重新收进袋子里，手指却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抓空了。
“你别害我啊！”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同时飞快地朝林涛使了个眼色，下巴朝黄毛的方向点了点。
刚才他把钱往回拢的时候，指尖已经确认了那绝不是假币，崭新钞票的质感和边缘的触感骗不了人。
他心里翻江倒海：现在的骗子都这么下血本了吗？这是什么新式仙人跳？
“你要是答应，这十万就是预支给你的工资。”林涛对周围的目光视若无睹，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我们可以现在就去银行转账，或者我跟你回家，当着你家人的面把现金给你。实在不放心，去派出所门易也行。”
林涛的每一个提议，都在瓦解李兴平心里的防线。
骗子和传销，可没这么大的底气。
李兴平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巨大的诱惑和理智的警惕在他脑子里疯狂交战。
“你……你们是什么公司？在……在哪儿？”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盛达网络，在魔都。”林涛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至于职务，你去了可以协助公司开发新游戏。或者，我给你成立一个独立项目组，专门做你现在正在弄的那个‘网址大全123’，除了底薪，我再给你项目百分之十的利润分红。”
“网址大全123”！
这六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李兴平脑中炸响。
他猛地瞪大眼睛，这东西只是他为了方便自己管理网吧、能有更多时间打游戏才捣鼓出来的，连身边最亲近的朋友都不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得回去跟我家里人商量一下。”李兴平彻底乱了方寸，他感觉自己的人生轨迹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扭转。
“行。”林涛点点头，指了指刚刚空出来的一台机器，“那给我开台机子吧，我在这儿等你消息。”
李兴平看着林涛，又看了看吧台上那包扎得歪歪扭扭的现金，感觉自己的三观都快碎了。
“你带这么多钱，就敢在这里上机？”他简直想撬开林涛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你不怕被抢啊？”
“法治社会，怕什么。”
林涛拎起那袋钱，走到空机位前，随手就将钱袋丢在了显示器旁边，然后开机，熟练地登录qq，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李兴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今天怕是要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