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烛火在晨光熹微中显得愈发黯淡。罗皓步履蹒跚地走到那尊斑驳的佛像后,吃力地拖出一个沉甸甸的麻袋。麻袋表面沾着干涸的泥渍,隐约透出里面物品的轮廓。
陈老板,罗皓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这些东西...就交给您了。我们留着,终究是祸患。他将麻袋郑重地递到陈云手中,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陈云接过麻袋,指尖传来的重量让他心中一凛。他小心翼翼地解开系口的麻绳,当里面的物件映入眼帘时,他的呼吸骤然一滞——
一件钧窑鼓钉洗,釉色如晚霞绚烂;一件哥窑双耳瓶,金丝铁线如蛛网密布;一件官窑弦纹尊,粉青釉色温润如玉;一件汝窑天青釉梅瓶,雨过天青的色泽令人心醉。而最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其中一件淡青中透着天空蓝的双耳长颈瓶。
陈云的手微微颤抖着伸向那件瓶子。当指尖触碰到冰凉的釉面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感从指腹传来。他将瓶子捧在手中,对着从破窗透进的晨光细细端详。釉面如镜,映照出他震惊的面容;胎体薄如蝉翼,透光处可见淡淡的青影。他轻轻屈指一弹,瓶身发出清脆悠扬的声响,如古磬余音,在破庙中回荡。
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陈云在心中默念着这传说中的四字真言,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他想起日本博物馆那件残缺的青百合花瓶,那是世上公认的唯一柴窑瓷器,却远不及手中这件完美无瑕。
一股热流从心底涌起,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他强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不动声色地将瓷器收回麻袋。这样的重宝现世,若是走漏风声,必将掀起腥风血雨。
罗叔,陈云走到倚靠在草堆上的罗城武身边,故作平静地问道,这些瓷器...您可曾看过?
罗城武虚弱地摇头:小皓取出来时我昏迷着,后来也只是听他提过是五件宋瓷。想必是五大名窑的物件吧?您先收着,等清理干净了,也好避人耳目。
陈云暗自松了口气。看来罗家叔侄并未识破这件柴窑的真面目,否则绝不会如此轻易相赠。他心中既庆幸又愧疚——庆幸的是这样的重宝没有落入他人之手,愧疚的是自己竟对这对苦难的叔侄产生了片刻的猜疑。
下山路上,罗皓背着叔叔步履稳健,竟丝毫不显吃力。白龙江凑到陈云耳边低语:陈老大,这叔侄俩的功夫底子不浅。要不要...防着一手?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用星辰观相术看过,这两人眉宇间正气凛然,应当可信。
陈云望着前方叔侄二人相互扶持的背影,轻声道:静观其变吧。能在许宇辉的压迫下坚守底线的人,值得信任。
来到商业街,陈云为衣衫褴褛的叔侄购置了新衣鞋袜,又配了手机。看着他们换上新装后焕然一新的模样,陈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安排黄东和白龙江送他们回别墅后,他径直前往中医馆抓药。
回到店铺二楼,陈云谨慎地锁好门窗,这才将麻袋中的五件瓷器逐一取出,在茶桌上铺开。曹文华看到这些瓷器,眉头微蹙:小陈,这些东西来历不明,留在身边恐怕...
曹叔放心,陈云打断他的话,罗家叔侄已经答应加入我们。对了,您可认识一个叫罗城武的人?
罗城武?曹文华眼中闪过惊讶,可是考古研究院的那个罗城武?此人品性高洁,在文物鉴定和修复上造诣极深。我们曾是至交,只是这些年...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这些瓷器,正是与他有关。陈云的话让曹文华怔在原地。
不可能!曹文华斩钉截铁地说,罗城武绝不会做盗墓的勾当!
陈云将叔侄二人的遭遇娓娓道来,曹文华听罢,久久无言,眼中既有痛心也有欣慰。
曹叔,您再仔细看看这些瓷器。陈云引导着他的目光。
曹文华戴上白手套,拿起放大镜逐一审视。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件双耳长颈瓶上时,呼吸突然急促起来。他取出手电筒,将光源探入瓶内——
刹那间,整个瓶身通透如琉璃,天青色的釉面在光线下泛着神秘的光晕。曹文华的手开始颤抖,声音哽咽:这...这是...柴窑?
沈梦如好奇地凑近:柴窑?很珍贵吗?
曹文华激动得语无伦次:千古之谜啊!历代帝王梦寐以求的珍宝!明代《长物志》有载:柴窑最贵,世不一见他转向陈云,神色凝重:这件宝物一旦现世,必将引起轩然大波。小陈,必须妥善保管!
沈梦如吐了吐舌头:那得值多少钱啊?
无价之宝。曹文华沉声道,它是文明的信物,历史的见证,岂是金钱可以衡量?
陈云轻轻抚摸着瓶身,感受着千年时光在指尖流淌。先妥善清理,秘密收藏。他的目光坚定,这样的国之重器,不能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
窗外,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棂,为这件千年珍宝镀上一层神圣的光晕。陈云知道,从此,守护这件柴窑的重任,已经落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