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高耸,通体漆黑如墨,矗立在崩塌山岩的狰狞伤口中央。那并非后世陵墓常见的雕花墓门,而是带着汉唐以前肃杀之气的阙门形制——双阙对峙,高逾五丈,阙身无饰,唯有风蚀水浸留下的粗糙纹理,在昏暗天光下折射着冰冷如金属的幽泽。一股源自九幽的死寂气息,正丝丝缕缕地从那紧闭的巨阙门缝中弥漫出来,如同有形的黑雾,贴着地面无声涌动、翻滚。
陈云立于百步之外的山脊上,山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底下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他运起一丝《秘藏心鉴》的真炁流转周身窍穴,抵御着那无孔不入、仿佛能冻结骨髓的阴寒。识海中灵觉催发到极致,无声扩散。
风声、远处雪水在冰壳下的流动声、枯枝摇曳的摩擦声……汇成信息洪流涌入脑海。
“巽风位截断……”他低语,目光锁定远处一道狭窄山谷缺口,那里本该是风贯而入的通道,此刻却死气沉沉,风在那里畏缩回旋,形成压抑的涡流。
“震木枯死……坤土失其厚德……”视线掠过脚下大片炭化般的枯死灌木丛,它们并非死于霜雪,更像是被瞬间抽干生机,枝叶保持着扭曲挣扎的姿态。
越靠近,那股源于生命本能的警兆便越发尖锐!仿佛无数冰冷恶毒的视线正从阴暗角落凝聚而来!丹田玄冰真炁自发流转加速,抵御着越发浓重的阴煞侵蚀!
正前方!
一道几乎垂直向下、深不见底的巨大幽谷!幽谷边缘岩坡崩塌,碎石中央,那对沉默的黑色石阙如同亘古巨兽的獠牙,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以石阙为圆心,百米半径内是绝对的死域!
寸草不生!地衣苔藓化为焦黑粉末!
冻土呈现凝固腐血般的深褐紫色!
肉眼可见的灰白色寒气贴着地面无声涌动、翻滚!寒气所过,空气扭曲!边缘裸露的岩石表面凝结着不断增厚、闪烁幽蓝微光的白霜!
嗡——!
胸口的龙纹佩骤然发出一阵微弱却带着警示意味的震颤!如同被强大天敌锁定的示警!
“陈云!雷达显示你前方三百米有高强度能量场聚集!立刻后撤!!”耳麦里邱展华嘶哑惊惶的吼叫带着刺耳电流杂音!
嗡——呜——!
凄厉警报声撕裂山坳寂静!营地红蓝警灯爆闪!
陈云置若罔闻!目光如电,死死锁定石阙底部不起眼的角落——那里,黑色的石基表面,凝结着一小片不足巴掌大、半透明凝固滴落状的暗红色结晶体!如同石心渗出的脓血!一丝精纯浓烈到令人心悸的寒煞气息正从中丝丝缕缕渗透出来!
龙髓玉!异变的血煞龙髓玉!剧毒的“石髓寒煞”源核!
轰隆——!!!
石阙中央紧闭的巨门缝隙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
紧接着!
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毁灭性威压的环形冲击波骤然扩散!速度极快!
所过之处,地面残存枯枝瞬间化为齑粉!空气扭曲爆鸣!
死域边缘一棵半截枯槐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咔嚓”拦腰断裂!断口瞬间覆盖厚厚一层闪烁幽蓝微光的冰晶!
冲击波瞬间扫到陈云面前!
“小心!”叶灵芳厉喝与枪械上膛声几乎同时响起!
千钧一发!
陈云身体如同被狂风吹动的柳枝,猛地向侧面一拧!《秘藏心鉴》玄冰真炁与鱼形身法同时发动!身体化作一道近乎虚幻的残影,以毫厘之差擦着那无形的毁灭锋芒,斜斜掠出数丈!轻盈落在一块冰冷的巨大青石之上!
嗤——!
他掠过的轨迹上,一块半埋冻土的坚硬玄武岩,“噗”的一声,悄无声息化为一蓬细密黑粉!粉尘未落,又被残余寒煞瞬间冻结成灰白冰尘!簌簌落下!
“嘶——!”陈云瞳孔骤缩!彻骨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即便神经被强化过,也感到了濒死的恐惧!这东西……连石头都能无声湮灭!
他顾不得惊骇,目光死死锁住石阙门缝。冲击波爆发的瞬间,他捕捉到了!门缝深处一道极其细微的灰白色流光一闪而逝!带着一种古老阴冷的……意念!
那不是无意识的能量爆发!
是警告!冰冷的、带着驱逐意味的灵魂波动!
“……陈云!陈云你怎么样?!马上回答!”邱展华的声音在耳麦里惊惶变调。
“我没事!”陈云压下翻腾气血,声音沙哑,“邱老!封锁整个区域!绝对禁止任何人靠近千米之内!”
他缓缓蹲下身,指尖在刚才踏足的冰冷青石面上一抹。
一种奇异的感觉传来——
这石头……内部深处,传来极其微弱、却又真实存在的……
脉动?!
如同沉睡巨兽的心跳!缓慢、沉重、带着亘古的冰冷!每一次微不可察的搏动,都引动着脚下整片山岩随之共鸣!那脉动并非生机,而是某种被禁锢了千年的、充满了怨毒与不甘的……阴性能量潮汐!
“地脉……被污染了……”陈云心头剧震!这五阴绝地不仅汇聚了天地阴煞,更将地脉龙气都侵蚀异化,化作了滋养墓中邪物的温床!这萧栋兄弟的墓,恐怕早已不是简单的凶冢,而是孕育着某种难以想象的阴煞邪物!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再次扫视这片死寂的山坳。灵觉催发到极致,穿透那层弥漫的阴寒死气,试图捕捉更深层的能量流动轨迹。
风!那从三座阴山汇聚而来的、如同刀割般的阴风,此刻在他感知中不再无形!它如同一条条灰白色的、由纯粹阴煞凝聚而成的毒蛇,从山谷深处蜿蜒而出,最终汇聚、缠绕在那对黑色石阙周围!风蛇盘旋,不断将更远处稀薄的阴气吸纳、压缩,注入石阙门缝之中!
雾!那缠绕在远处山峰上的、看似缥缈的白雾,此刻也显露出狰狞本质!它们并非水汽,而是浓郁到近乎液化的阴寒地气!如同一条条巨大的、冰冷的白色巨蟒,盘绕山体,蛇首低垂,正源源不断地将山峰深处的地脉阴煞抽吸而出,通过无形的“气桥”,隔空灌注到石阙所在的地脉节点!
水!并非地表可见的溪流,而是深藏地下的阴脉暗河!陈云的灵觉顺着青石下微弱脉动向下延伸,穿透冻土岩层,隐约“看”到了一条在极深处奔涌的、散发着浓郁死气的黑色暗流!那暗流如同墓穴的血管,将更遥远、更污秽的地底阴煞输送而来!
坟!战场!无需地表坟冢!这整片五阴绝地,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天然的坟场!无数年来,被阴煞侵蚀而死的生灵,它们的残魂怨念,早已被这方天地同化,成为滋养墓中邪物的养料!
五阴汇聚!天风、地雾、阴水、绝坟、死煞!这萧栋墓,已非死物,而是一个活着的、不断吞噬阴煞成长的恐怖邪巢!那石门后的东西,恐怕早已超出了“僵尸”或“厉鬼”的范畴!
“必须进去!”一个念头如同惊雷在陈云脑海炸响!放任不管,这邪巢终将破封而出,祸及苍生!他猛地握紧双拳,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体内《秘藏心鉴》的真炁感应到主人决绝的心意,如同被点燃的寒冰,骤然加速流转,透体而出,在周身形成一层淡淡的、肉眼难辨的冰蓝色光晕!
他不再犹豫,从背包中取出那两方印章——鸡血石印章赤红如血,温润中蕴藏磅礴阳和之气;水晶印章剔透无瑕,内蕴一丝清冽纯净的破邪灵光。双印入手,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稍稍驱散了侵入骨髓的阴寒。
他深吸一口气,将双印紧握于左手掌心,右手则缓缓探向腰间——那里,插着一把形制古拙、通体黝黑、只在刃口透着一线雪亮寒芒的平口刻刀!正是叶老所赠的“鱼肠”!
刀柄入手,冰冷刺骨!一股难以言喻的凶煞之气顺着刀柄直冲掌心!这刀,仿佛感应到此地滔天的阴煞,竟发出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嗡鸣!
陈云眼神一厉,不再迟疑!身形展开,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对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黑色石阙疾冲而去!鱼形身法催动到极致,身形在嶙峋乱石间腾挪转折,快如鬼魅,每一次落点都精准地避开地面涌动的灰白寒气!
百步距离,转瞬即至!
越是靠近,那股阴寒死气便越发浓重粘稠,如同置身冰海深渊!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冰碴!手中的鸡血石印章和水晶印章光芒大盛,赤红与清光交织,勉强在陈云身周撑开一片不足三尺的微弱光晕,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阴煞侵蚀!
“吼——!!!”
就在陈云距离石阙不足十步之遥时,一声非人非兽、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暴戾的嘶吼,猛地从石阙门缝深处炸响!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陈云只觉得脑袋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耳中嗡鸣不止!体内真炁一阵剧烈翻腾!
紧接着!
轰!轰!轰!
那两扇紧闭的、厚重如山的黑色石门,竟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疯狂撞击!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山坳为之震颤!石门上簌簌落下细碎的石屑!门缝中逸散出的灰白寒气瞬间变得狂暴,如同沸腾的毒雾,翻滚着向陈云扑来!
“不好!”陈云瞳孔骤缩!那东西醒了!而且极其暴怒!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混合着一股腥甜瞬间驱散了脑海的眩晕!体内真炁疯狂运转,强行稳住身形!同时,他左手双印交叠,赤红与清光暴涨,化作一道凝练的光盾挡在身前!
嗤嗤嗤——!
狂暴的灰白寒气撞在光盾之上,发出如同强酸腐蚀般的刺耳声响!光盾剧烈震荡,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陈云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透过光盾传来,震得他气血翻涌,手臂剧痛,几乎握不住双印!
“给我开!”陈云眼中厉色一闪!右手“鱼肠”刻刀闪电般挥出!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凝聚了全身真炁、快如奔雷的一记直刺!刀尖所指,并非石门本体,而是石阙底部那片暗红色的血煞龙髓玉结晶!
刀光如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刺向那剧毒的煞气源核!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金铁交鸣!
刀尖精准无比地点在暗红结晶的中心!
预想中的碎裂并未发生!那结晶坚硬得超乎想象!刀尖如同刺中了万年玄冰,只留下一道细微的白痕!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阴毒的寒煞反噬之力,如同决堤的冰河,顺着刀身疯狂倒灌而入!
“呃啊!”陈云闷哼一声!持刀的右臂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霜!刺骨的寒意顺着经脉疯狂窜向心脉!《秘藏心鉴》的真炁自发护主,在右臂经脉中与入侵的寒煞展开激烈的绞杀!剧痛如同无数冰针在骨髓里穿刺!
与此同时!
轰隆——!!!
石阙中央紧闭的巨门,在内部那东西疯狂的撞击下,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如同实质般的漆黑阴气,如同粘稠的石油,从门缝中汹涌而出!阴气之中,两点猩红如血、充满了无尽怨毒与饥饿的光芒,如同地狱之门开启,死死地锁定了门外的陈云!
石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