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傍晚六点半，天色已然暗沉。
夏念清提前几分钟到达了虞绵绵所住的高档公寓楼下。
他没有上楼，只是发了条消息告知自己已到。
没过多久，单元门的玻璃门自动打开。
虞绵绵走了出来。
夏念清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今晚的她，与以往任何一次见面都不同。
没有帽子，没有厚重的外套，没有几乎遮住全脸的墨镜，甚至没有刻意压低视线。
那头渐变紫黑色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宽松针织衫和简单的长裤。
她只是戴了一个简单的白色口罩，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总是带着些许怯意，此刻却闪烁着紧张与一丝兴奋的灵动眼眸。
虽然口罩依旧是一种保护，但这已经是夏念清见过的、她最大程度的“暴露”在外的状态了。
“等很久了吗？”虞绵绵走到他面前，声音透过口罩传来，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轻快。
“刚到。”夏念清摇摇头，很自然地转身，“走吧？”
“嗯。”虞绵绵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朝他靠近了一小步。
两人并肩而行，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从公寓到便利店，不过短短五六分钟的路程。
对于以往只在深夜出没的虞绵绵来说，这却是久违的、以如此“轻松”的姿态走在傍晚的街道上。
晚风拂过脸颊，带来初秋的凉意，路边商铺透出的暖光，偶尔驶过的车辆……这一切都让她既紧张又新奇。
但零星的路人还是让虞绵绵有些紧绷，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目光低垂，盯着脚下的路。
夏念清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很自然地将脚步放慢了些，走在了更靠近马路的一侧，没有说话。
“那个……颜姨知道吗？”夏念清找了个话题，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
“知道……”虞绵绵小声回答，“我跟她说……和你一起去买点东西。她……她没反对。”
说到后面，声音里带着点如释重负。
夏念清笑了笑：“看来颜姨对我这个‘供货商’还算放心。”
听他这么说，虞绵绵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紧绷的神经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她忍不住偷偷瞄向身旁的夏念清。
他走得不快不慢，刚好与她保持平行的节奏，神情自若，仿佛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散步。
他的存在，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奇异地抵消了她对外界的大部分不安。
“好像……外出不过如此。”她小声嘀咕了一句，被口罩掩盖的声音有些模糊。
“什么？”夏念清侧头看她。
“没什么！”虞绵绵连忙摇头，加快了脚步，“我们快点，不然我想吃的口味该卖完了！”
[怎么这么多没什么？]夏念清嘴角一抽，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走进了一家24小时便利店。
“叮咚——欢迎光临！”
熟悉的电子音响起，傍晚的店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货架间穿梭。
明亮的灯光和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让虞绵绵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这是她熟悉的“领域”，虽然是以往深夜独自前来的那种熟悉。
她立刻恢复了点活力，脚步轻快了许多。
夏念清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像目光在各个货架上流连，时不时拿起一包零食仔细看看，又或者对比两种不同口味的饮料。
“这个好像出新口味了？”她拿起一包薯片，回头小声问夏念清。
“嗯，我以前也没见过，应该是。”夏念清点点头。
“那要试试！”她毫不犹豫地把薯片放进提着的购物篮里。
两人沿着货架慢慢走着。
夏念清跟在她身后，偶尔在她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给出一点建议：“这个偏甜，你可能不喜欢。”或者“这个辣味后劲有点足。”
他的建议总是很简短，却意外地符合她的口味。
这种并肩逛超市的日常感，让虞绵绵心里涌起一种新奇又温暖的感受。
[原来，和朋友一起逛街是这样的感觉]她不由心想。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了。
当虞绵绵正弯腰去拿最下层货架上的果冻时，旁边路过了两个看起来是高中生的女孩。
她们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虞绵绵的侧脸，随即停顿了一下，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诶，你看那个……是不是有点像千岁蜜？”
“不会吧？千岁蜜怎么会来这里？”
“可是真的好像啊，尤其是侧脸和那个发色……”
“要不要去问问？”
虽然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安静的便利店里，还是隐约传到了虞绵绵耳中。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伸出去拿果冻的手停在半空。
下意识地，她想要拉低根本不存在的帽檐，手指蜷缩起来，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方躲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自然地挪了一步，恰到好处地挡在了她和那两个女孩的视线之间。
夏念清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察觉一样，俯身从她刚才想拿的货架上取了两包不同口味的果冻，递到她面前，语气寻常地问：“要哪个？芒果的还是草莓的？”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恰好打断了那边隐约的议论，稳住了虞绵绵慌乱的心神。
虞绵绵抬起头，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神。
那眼神里没有探究，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我们在正常购物”的坦然。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指了指芒果味的：“……这个。”
“好。”夏念清将芒果果冻放进购物篮，然后把草莓味的放回货架，整个过程流畅自然。
那两个女孩见他们这边没什么异常反应，又看了看夏念清，一个看起来就是普通男生的存在，似乎觉得可能是自己认错了，嘀咕着“可能只是长得像吧”，便走开了。
危机解除。
虞绵绵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她看向夏念清，低声道：“……谢谢。”
夏念清只是耸耸肩：“选好了吗？选好了就去结账。”
“嗯，好了。”虞绵绵点点头，提着篮子，跟在他身边走向收银台。
结账的时候，她依旧有些紧张，低着头，避免与收银员有过多视线接触。
夏念清则很自然地接过袋子，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走出便利店，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却让虞绵绵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做到了。
虽然中途有小小的惊吓，但她真的和他一起，像普通人一样，逛了便利店，买了零食，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感觉怎么样？”夏念清提着袋子，走在她的外侧，随口问道。
虞绵绵抬起头，看着月亮，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放松的、带着点成就感的笑容：“嗯……比想象中要好。”
虽然心脏还在因为刚才的插曲而微微加速，但更多的是一种突破自我的欣喜。
“那就好。”夏念清看着她弯弯的眉眼，也笑了笑，“下次还想来的话，随时。”
“嗯！”虞绵绵用力地点了点头。
路灯下，他们并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手里提着装满零食的袋子。
而此刻，躲在树后的夏灵溪，紧紧捂着嘴，心脏怦怦直跳。
无数的问号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看着哥哥和那个陌生女孩并肩走远的背影，咬了咬嘴唇，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