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众人陆续回到帐篷休息。
夏念清负责第一轮守夜，与程子枫一起坐在火堆旁。
山林的黑夜并不寂静。
不知名的虫鸣、远处动物的叫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程子枫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突然开口：“你和谢月泠很熟？”
夏念清愣了一下：“要好的朋友。”
程子枫点点头，不再说话。
守夜到一半，谢月泠的帐篷帘子轻轻掀开。
她走到火堆旁，递给二人一包饼干：“补充点能量。”
程子枫默默地站起身：“我去周围转转。”
谢月泠在他刚才的位置坐下，紧了紧外套。
夜晚的山风带着寒意，吹动她额前的碎发。
“睡不着？”夏念清问。
“嗯。”她轻声回答，“今晚大家都很不安。”
夏念清撕开饼干包装，递给她一块：“你说，那只熊为什么会受伤？”
“可能是与其他动物争斗，也可能是人类的陷阱。”
谢月泠的语气变得沉重，“这恰恰证明这片保护区并非完全安全。”
“是的，我们需要提高警惕了，必要时应该撤离了。”夏念清认同道。
夜色渐深，第一天的守夜在平静中度过。
第二天一早，大家提心吊胆地整装出发。
马行和程子枫重新规划了路线，决定避开熊只出没的溪流对岸，向山脉更深处，也是预定考察区域的中心地带进发。
程橙经过一夜休整，情绪稳定了不少，但眼神里多了份谨慎，紧紧跟在哥哥身边，不再像初来时那样蹦蹦跳跳。
张文轩也收敛了许多，默默背负着自己的装备。
夏念清注意到，谢月泠的观察似乎更加细致了，她不仅记录着预定的动植物和地貌信息，目光也时常扫过林间的角落，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山路崎岖，林木愈发幽深。
第一天的工作主要是基础勘查和样本采集，进程颇为顺利，仿佛昨晚凶险的一幕只是错觉。
他们发现了几种目标动植物的栖息地和分布点，程子枫仔细地记录坐标、拍照并采集了小样。
马行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觉，他的猎枪从未离手，不断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傍晚，他们在一处相对开阔的林间高地扎营。
这里视野较好，背靠岩壁，安全系数高。
搭建帐篷时，夏念清的动作明显熟练了不少，谢月泠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但微微颔首示意。
夜幕再次降临，营火燃起，驱散着山林的寒意和黑暗带来的压抑。
晚餐是简单的速食食品，大家围坐在火堆旁，交谈声不多，更多的是倾听林间的夜籁。
然而，天气在深夜骤然变化。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敲打在帐篷上，很快，狂风呼啸，暴雨倾盆而下。
密集的雨点砸落声、狂风吹过山谷的呜咽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雷声交织在一起，淹没了其他一切声响。
帐篷在风中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被连根拔起。
“大家都没事吧？”程子枫提高嗓门，在风雨声中呼喊着。
“没事！”
“还好！”
陆续传来回应，但声音都带着一丝不安。
夏念清躺在自己的帐篷里，能感觉到地面的湿气正在渗透上来，防水层在如此暴雨下也显得有些吃力。
他担心地看了一眼谢月泠帐篷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
夏念清皱了皱眉头，心中那种不安感越发强烈。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明天一早就往更高处转移！这里地势还是太低，容易积水，也可能有落石！”
马行浑厚的声音穿透雨幕，做出了决定。
这一夜，无人能安眠。
风雨声、寒冷以及对未知的担忧，让每个人都处于半清醒状态。
第三天清晨，暴雨终于渐歇，但天空依旧阴沉，林间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泥土的气息。
营地一片狼藉，到处是积水和被风折断的树枝。
大家迅速收拾好湿漉漉的装备，在马行的带领下，向着更高、更干燥的山脊行进。
雨水冲刷过的山路格外泥泞湿滑，行进速度慢了许多。
每个人的裤腿和登山靴上都沾满了泥浆，程橙和张文轩不时需要程子枫和夏念清拉一把。
谢月泠虽然身形纤细，但步伐却异常稳健，显示出良好的体能和野外适应能力。
直到下午，阳光才勉强穿透云层，带来些许暖意。
他们沿着一条野兽踩出的小径艰难前行，来到一片混合着灌木和裸岩的区域。
“看这里！”一直低头仔细观察地面的马行突然蹲下身，语气带着一丝兴奋。
众人围拢过去。
在一片较为松软的泥地上，清晰地印着一个巨大的梅花状爪印，比成年人的手掌还要大上许多。
“是虎踪！”程子枫激动地推了推眼镜，俯身仔细测量并拍照，“看大小和深度，应该是成年个体，而且是不久前留下的，雨水没有完全破坏它！”
找到了目标动物的踪迹，考察队的主要目的似乎达成了一半，连日来的疲惫和紧张仿佛都得到了回报。
张文轩甚至低低地欢呼了一声，程橙也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连谢月泠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光亮。
夏念清初时也是一喜，但很快，他注意到马行的脸色并未放松，反而更加凝重。
这位经验丰富的向导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只盯着那个醒目的虎踪，他的目光在周围的地面上仔细梭巡，眉头紧紧皱起。
“不对……”马行喃喃自语，他用手指轻轻拨开爪印边缘的一些落叶和浮土。
“怎么了，马师傅？”程子枫也察觉到了异样。
马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站起身，沿着虎踪延伸的方向小心地走了几步，然后指向旁边一处被灌木半遮掩的地面：“你们看这里。”
夏念清顺着望去，起初并没看出什么，但仔细辨认后，他的心猛地一沉。
在那里，除了那只猛虎的足迹外，还有另一组模糊但确凿无疑的印记。
那是人类鞋印！
而且不止一个人的，脚印杂乱，似乎有人曾在此徘徊、停留。
“这……是其他考察队？”张文轩猜测道，但语气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这片保护区并非热门的考察区域，他们此行是经过特批的。
马行摇摇头，眼神锐利如刀：“不像。考察队会尽量沿着固定路径走，不会这样在野兽踪迹旁边乱转。而且你们看这鞋印的花纹……”
他指向一个相对清晰的脚印边缘，“很粗糙，是那种廉价的胶底劳保鞋，一般山里人或者……盗猎者才常穿。”
“盗猎者”三个字像一块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联想到第一天晚上那只受伤的熊，它后腿上那化脓的的伤口，夏念清的脑海中瞬间串联起了一条清晰的线索。
“那只熊……”夏念清脱口而出，“它的伤，会不会就是这些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