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如同冰冷的拼图,一块块嵌入四姐妹的认知。当最后一片关于“最优控制模型”的低语在王诗画识海中消散,密室中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
不再是猜测,不再是怀疑。她们清晰地看到了自身在宏大棋局中的位置——不仅仅是平定四洲叛乱的利刃,更是神界内部那场无声战争中被争夺的“资源”。在那些高高在上的“观察者”眼中,她们是值得研究的“珍稀样本”,是亟待驯服的“变异血脉”,或是必须被彻底擦除的“错误数据”。所谓的盟约动荡、妖兽暴动,乃至某些势力突如其来的善意,其背后都可能摇曳着“引导者议会”模糊而冷漠的影子。
“呵……”李琴雅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膝上的古琴琴弦,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颤音,“如此说来,我们此前经历的种种,浴血奋战的每一次危机,周旋经营的每一分心力,在他们看来,都不过是实验记录纸上跳动的数据?”她的声音很轻,却像裹着冰碴的风,刮过每个人的心头。
“把我们当成关在笼子里观察的野兽?还是砧板上待价而沽的鱼肉?”沈若水猛地一拍桌面,坚硬的铁木桌面瞬间留下一个清晰的掌印,她身旁倚着的重剑“破军”随之发出低沉愤怒的嗡鸣,煞气四溢,“那就掀了这笼子!剁碎这砧板!让他们好好看清楚,猛獠牙利爪,究竟能不能撕碎他们那套该死的‘实验计划’!”
王诗画缓缓站起身。她没有说话,但眼眸中那片星云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深邃得令人心悸。她向前踏出一步,一点微光自足下亮起,随即迅速蔓延、交织,化作一幅庞大而繁复的星图。这一次,星图不再仅仅勾勒北俱芦洲的冰原,东胜神州的青岚、西牛贺洲的万兽谷、南赡部洲的琉璃城……四洲的山川地貌、灵脉走向,都以闪烁的光点隐约呈现在星图之中,仿佛将整个世界的缩影纳入了她的领域。
“他们想看‘适应性’?”王诗画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密室中回荡,“他们想测量‘压力阈值’?”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扫过三位妹妹,“那就让他们看个够。不过——”
她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从这一刻起,实验的剧本,该由我们来执笔了。”
反击的序幕,在四洲不同的角落,以不同的方式,悄然拉开。
西牛贺洲,一片荒芜的戈壁。沈若水正在“清剿”一伙流窜的沙匪。她的剑势依旧狂猛暴烈,但在一次看似用力过猛的横斩中,重剑“破军”的剑锋划过空气,竟带起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一道头发丝般细小的空间裂隙,随着剑痕骤然出现!裂隙另一端,并非熟悉的虚空,而是泄露出一缕极其古老、混乱、带着洪荒气息的能量。这气息一闪而逝,裂隙迅速弥合,但就在那一刹那,一直如附骨之疽般萦绕在远处的、那种被窥视的波动,猛地发生了剧烈的、近乎失控的紊乱,仿佛观察者被这突如其来的、超出认知的变量狠狠刺了一下。
东胜神州,一处刚刚经历小规模冲突的边境城镇。李琴雅于残垣断壁间抚琴,清越的琴音流淌,抚慰着伤者与惊魂未定的民众。然而,若有无上灵觉者仔细感知,便会发现那看似平和的音律之中,夹杂着一些极其隐晦的、不和谐的音符。这些音符如同水底暗流,巧妙地缠绕、渗透进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引导性”神性波动,并非强行对抗,而是像打乱经纬般对其进行着干扰、扭曲,使其传递回源头的信号变得模糊、失真,甚至夹杂了经过伪装的、指向错误的信息。
南赡部洲,琉璃黑市暗流涌动。几份经过精心“润色”的留影玉简,通过数条绝密的渠道,悄然流入了几家背景深厚、与神界“净化派”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商会手中。玉简内的影像模糊却关键,清晰地记录了那位被捕获的“引导者议会”使者,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与几位身份敏感的人物进行“秘密接触”的画面——当然,这些接触是秦嫎妖利用傀儡丝与幻术伪造的,但其手法高超,足以以假乱真。很快,神界内部某些层面,开始弥漫起对“引导者议会”越界行为的猜忌与不满的暗流。
北俱芦洲,冰原秘境核心。王诗画悬浮于祭坛之上,周身星寂之力如同沸腾的海洋。无数星光从她体内涌出,并非攻击,而是开始沿着某种玄奥的轨迹,在秘境上空缓慢编织。点点星辉相互勾连,形成一张巨大无比、笼罩整个秘境的无形网络——星辰帷幕的雏形。这张帷幕的目的,并非完全隔绝,它更像是一面单向的、扭曲的镜子,既能过滤掉恶意的窥探,又能将希望对方看到的“景象”,加以修饰甚至篡改后,再反射回去。
四姐妹不再是被动承受实验的样本。她们化身为主动的变量,将自身化作迷雾,投向观察者的眼瞳。这场由神界开启的棋局,规则,正在无声无息中被改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