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回不得凉州,安心便也不自怨自艾,吩咐芙蓉去寻合适的铺面,把买卖做起来,总不能就指着皇帝与太后的赏赐过日子,至于什么买卖,她还是打算做芙蓉的老本行,首饰脂粉,但脂粉要她亲自做,她要做药妆!
而她自己则日日筹措药材之事,不止是为了药妆,还有瘟疫之事。
这几日,疫病之梦不断,景象日益清晰,尸骸塞道,哀鸿遍野,竟似亲临其境,自经历穿越之事,安心早非单纯的唯物之人,深信此乃天兆示警。
既身陷此局,又得预知,岂能坐视不理。
她便依现代防疫之制,将药材储备、疫区管控、民众疏导等事,一一详撰成策,密送入宫。
幸而镇北王与太后皆信其言,暗中协理,诸般预防之策始得悄然推行。
因此,安心心中对他们的怨怼,也略略消减几分。
如是忙碌,不知不觉半月已过,镇北王登基之日终定,同日昭告天下的,还有崔国公之罪——通敌叛国、谋害忠臣,判诛九族。
问斩之期定于新帝即位前一日,权作为皇帝登基助兴了。
更引人瞩目的是,新帝公然宣称欲为昔日蒙冤之臣平反。
一时间,朝野震惊,也在揣测,所谓“忠臣”,究竟指谁?毕竟太上皇一朝,忠良良将遭戮者,岂止一人?
“你果真决意如此?”慈宁宫中,太后眉间深蹙,语重心长,“如此自揭皇室之丑,皇家颜面威严何存?”
“儿臣意已决。”镇北王声沉而稳,“对则为对,错便是错。公道自在人心,若只知遮掩文过,终有反噬之日,届时后世史笔如铁,又当如何评说我陆氏江山?”
他略顿,目光灼灼:“母后,就让所有的错,止于儿臣吧。”
“原来这些时日你一再推迟登基,竟是为筹谋此事。”
“是。”
“罢了…随你去吧,哀家老了,也管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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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境,鞑靼王帐依傍之悬崖。
子时风寒,一支二十人轻骑已伏于峭壁之上两昼夜。
人皆披草木之色,静伏如山石,这正是那支令鞑靼闻风丧胆的“幽灵骑”——来无影,去无踪,每击必中要害。
此刻,众军士目光如炬,凝于最前那道身影之上,眼中尽是血性与坚毅,如饿狼伺猎,蓄势待发。
只见为首之人缓缓抬起右臂——众人无声褪去伪装,露出其下玄色夜行衣。
臂止,众人弓身如满弓,随即那手臂猛一斩落!身影霎时如利箭离弦,藉绳索疾坠而下,悄无声息落于鞑靼王帐之外。
刀光暗闪,帐前护卫瞬息殒命。
彼此颔首示意,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入帐中,旋即帐内金戈之声乍起!
“不好,有埋伏!”帐外铁柱闻声欲冲进去,却被身旁之人拽住:“莫要自乱阵脚!依计行事!要相信安定将军!”
话音未落,鞑靼兵已如潮涌至,铁柱挥刀迎敌,霎时血光四溅。
这般以寡敌众的死战,他们早已历惯,心无惧怖,唯存一念:守土杀敌,至死方休!
王帐之内,鞑靼王身披软甲,手握弯刀,抹去嘴边血沫,阴鸷地打量眼前黑衣人:“便是你,屡坏本王大事?今日本王定要将你头颅割下,当酒器!”
黑衣人缓缓扯下面罩,露出一张棱角分明、添了风霜的脸,目光经战火洗炼,锐利如刀,却又沉静似渊。
鞑靼王见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惊怒交集:“北境诸将,本王无一不识…你究竟是谁?!”
安定扫视满地尸首,嘴角轻扬:“败军之将,何敢言勇?”
“狂妄!”鞑靼王冷笑,“今日本王倒要看你如何脱身!”
安定回以嗤笑,鞑靼王怒上心头。
这几日他确实做足准备,帐内留的不是美人,皆是死士,却被此人斩尽杀绝,且死相残忍,可见其手段狠厉酷烈。
父王曾言,大晋君家麾下有一支“影卫”,人称“人屠”,可君家覆灭后,人屠亦绝迹江湖,此人与之年龄亦对不上,他死死盯住安定:“你…到底何人?!”
安定唇边掠过嗜血弧度:“去问阎王吧。”
话声未落,劲风骤起!银光乍闪之下,鞑靼王但觉右臂一凉——弯刀与断手同时落地他看着弯刀与断臂,从怔愣到不可置信,最后目眦欲裂:“你…竟使暗器?!卑鄙!”
“兵不厌诈。”安定声冷如铁,“技不如人,何必吠吠。”
言毕剑光再起,鞑靼王狼狈闪避,终在晋军先锋营大举攻入营地之际,被一剑削首!
血色漫溢之间,安定玄衣染赭,却如松岳峙。
他手提鞑靼王首级,步出王帐,战袍迎风猎猎作响。
守在帐前的君石,君木对视一眼,两人皆从对方的眼中读出惊艳。
北境秋风凛冽,已是深寒,他执剑而立,如立山巅,脚下万千火光奔涌厮杀,眼中静如古井,唯有映天烽火,照彻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