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如钩,悬于断崖之上,雪地泛着冷铁般的光泽。
风止,林寂,唯有马蹄踏碎薄冰的脆响由远及近,撕裂了山野的死寂。
石敢当伏在断崖阴影中,手指紧扣响箭机关,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山道拐角。
五名巡防队员屏息凝神,弓弦拉满,绳索早已埋入雪下三寸——那是苏娘子亲自设计的“绊马索”,以牛筋绞合、铁齿暗扣,专为截杀奔骑而制。
十余骑残匪疾驰而来,马鬃飞扬,尘雪翻卷。
为首者怀中紧抱一具黑木箱,箱角钉着铜锁,封条虽破却仍可见户部火印。
他频频回望,眼底尽是惊惶,仿佛身后不是空谷,而是千军追杀。
“就是现在!”石敢当低喝一声,响箭破空而出!
尖锐哨音划破夜穹,刹那间,绊索应声弹起!
两匹前马猝不及防,前蹄一绊,嘶鸣着翻滚坠崖,带倒后续数骑。
乱石崩落,惨叫与马哀齐鸣,在山谷中激起层层回响。
其余匪徒尚未反应,两侧密林已跃出黑影,刀光闪处,短刃封喉。
一场伏击不过盏茶工夫,七人当场毙命,三人重伤被擒,仅一人跪地求饶,满脸血污,抖若筛糠。
“说。”石敢当一脚踩住其肩,刀尖抵喉,“那箱子,装的什么?”
俘虏喘息不止,眼神涣散:“是……是火器!钱老爷许我们三千金,要我们在半路劫杀运粮队,灭口藏赃……可你们早有埋伏……弟兄们以为得手了,都回山寨接新货去了……现在……现在寨子空了!”
话音未落,夜莺已悄然现身,取走木箱,斩开封条。
掀开箱盖那一瞬,她瞳孔骤缩——里面赫然是十杆精钢弩机,构造奇巧,箭匣内置连发机关,竟是边军禁用的“九矢连珠”!
她不再迟疑,裹箱疾行,直奔杏花村。
议事厅内,烛火通明。
苏晚晴立于铜钉地图前,指尖缓缓划过北境六县交界处,听到口供时,眸光如刀锋出鞘,寒意四溢。
“钱万通借徐文远之手劫朝廷贡品,再嫁祸于我苏家‘私贩军械’?”她冷笑,“好一招移祸江东,更妙的是,他们竟敢动用边关违禁兵器——这不是谋财,是谋反。”
她转身,声音清冷如霜:“阿兰,拟《告六县父老书》。第一罪:徐氏谎报灾情,虚报荒年,骗取朝廷减免赋税;第二罪:私扣赈粮八百石,囤积陶窑地窖,致百姓易子而食;第三罪:勾结马匪钱万通,劫掠官道,走私盐引火器,通敌叛国!”
她顿了顿,从袖中抽出一叠泛黄账册——正是此前潜入徐府暗室所得原始凭证,每一笔交易皆有印章与路线图佐证。
“附上这些,”她将图拍在案上,“让全北境的人都看清,谁才是吃人的豺狼。”
当夜,数十名信哨换上货郎、游医、乞丐装扮,携文书密图,悄入邻村。
鸡鸣巷口、茶棚墙根、渡口码头……一张张揭帖悄然张贴,墨迹未干,已有晨起妇人驻足围观,低声惊呼。
而在暖阁深处,谢云书倚案咳血,指缝间渗出乌黑血丝。
他却只用绢帕一抹,便继续提笔批阅密报。
“夜莺。”他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传令北境‘铁砧’——明日午时,焚其盐仓。”
夜莺一怔:“您要逼他狗急跳墙?”
“不。”他抬眸,眼中寒焰跳动,“我要他亲手点燃自己的坟墓。”
窗外,风雪初歇,冷月穿云,清辉洒落窑洞,正照在墙上那幅巨大铜钉地图上。
盐道如脉,烽线似网,几枚黑钉静静钉在“北岸三号库”的位置——
像一颗埋进心脏的毒针,只待最后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