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无言，李灵柩发现如果不是一起上车的话，他们是看不到的，只有到了车站才能遇见。
这是最惨烈的一次。李灵柩无法想象他们经历了什么。
只剩下三个人。
李雾。
方束。
白炽光。
他们浑身都是血，像刚刚被执行过严刑的囚犯一样，血是从脸颊渗出来的。
猛的，他想到那本长生秘诀，祭祀时，乩童用钢钎穿过身体，不仅是脸，手臂，大腿，小腿依稀能看见翻涌着血。
——书里说，只有半死不活的人，才能游走在神鬼之间。
副本里的伤到现在还没有处理。
看样子他们连使用道具的时间都没有。
方束一下车看见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倒下了。
白叶没有动。
李灵柩只能去接过方束。
血腥味很重，而且空气中有股很重的金属味，方束死死抓住他的手，气若游丝。
“我以为你死了！”
李雾沉默着，过了一会儿发现他身上的伤慢慢开始愈合，应该是在商城换了药。
李灵柩没有提起白乔慧。
他看着行尸走肉一般白炽光，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好好休息吧。”
白炽光没有动，小声的说：“原本应该死的人是我。”
李灵柩听到他的声音哽咽了。
“这是她第二次死在我面前，我依旧无能为力。”
李灵柩转身找白叶。
发现那个人已经没有踪迹了。
心里空落落的。
分开后，一连几天都没有见面，李灵柩偶尔会去白叶那边呆一会儿，但是交流变少了。
好像现在才明白副本的残酷。
副本里大多数人都是抱着重生的希望而坚持，现实却是一次又一次经历恐惧，最后带走恐惧留在副本。
李灵柩发现“万箭穿心”大楼里居然还设立的图书馆，白叶最近去训练池去的很勤，除了晚上一起睡觉，白天他们几乎都各忙各的。
他认为熟悉一个地方最好的方法就是去当地的图书馆。
图书馆很大几乎什么书都有，他还能找到现实中的中的书，除此之外，很多都是“禁书”，内容极其血腥，可以说是精神污染的程度。
还有一些是玩家所写的，单薄的文字承载着一点一点被压垮的灵魂，日积月累的恐惧。
除了必要的进副本时间，在死亡公交车生存的玩家，平时也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他们脸上的疲惫、麻木与现实中也别无二异。
肩膀上忽然搭上一只手，李灵柩猛然回头，看见一张算得上熟悉的脸，宋乐。
对方脸色很差，眼睛布满红血丝，他冲李灵柩眨眨眼睛，扯出一个苍白的笑，“还记得我们约好的吗？”
李灵柩注意到他是一个人。
两人交谈没多久，就看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方束。
宋乐看见李灵柩转移注意，也顺着视线看，两个人就那么远远的看着方束东躲西藏。
李灵柩：“……”
宋乐：“……”
李灵柩过去将方束拎起来，“你干什么亏心事了？”
“卧槽谁啊！！！”被暴露在阳光地下的方束一个应激，回头看见李灵柩那张冷淡的脸，“怎么是你九哥！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宋乐也走上来，抱着胳膊皱着眉审视方束炸毛的行为。
方束看不惯宋乐一副拽上天的样子，和李灵柩告状，“他好像很看不起我们。”
李灵柩：“把们字去掉。”
方束：“bro？我们不是一起的？？？”
“估计是在躲以前的债主吧。”宋乐一语点破真相。
方束震惊：“你怎么知道？”
宋乐：“我猜的。”
李灵柩有点头疼，“你们别吵了。”
方束不可置信，“九哥你跟谁是一伙儿的？？？难道我们不是情深似海情比金坚吗？”
宋乐没眼看，“别学两个成语就往自己身上套。”
方束没什么文化，口不择言道：“你以为我跟你似的！你脾气那么烂你身边那个小男高不会把你抛弃了吧！”
宋乐冷冷道：“闭嘴。”
方束被他语气吓一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三个人坐下，李灵柩才想起来问：“你们在副本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到这个方束有点激动，“我们跟着血迹查到你们应该掉进湖里，还以为你们已经死了。”
宋乐没有插话手指随意翻着一本书，很明显没有看进去在听。
“湖底可以通往另一个白肉村。”李灵柩说，“要完成三个条件才能离开副本，其中有一个条件就在湖底。”
“怪不得白乔慧让我们等。”方束不知道想到什么，有点激动，“那个祭祀太恶心了，那些村民跟丧尸一样，我们必须往身上捅窟窿，还有放血，才能让祭祀台升高！”
线索和长生秘诀对上了。
方束接着说，“我们一开始以为祭祀完成就可以通关，但是随着祭祀进行那些村民反而越来越兴奋，我们才意识到猜错了。”
“于是我们有了另一个计划，为了完成这个计划，我们只能强行通过武力解决了，因为没时间了，一但祭祀台升到顶点，就表明祭祀成功，我们都活不了。”
怪不得……
方束知道他想问什么，露出一点恻隐，“为了拖延时间，我们猜测用男性的血可以让祭祀台升高的速度变慢，但是谁都不想死，所以我们打算抽签。”
“后来抽到了那个小眼镜，你记得吧，那个瘦瘦小小有点阴郁的男生。”
宋乐插了一句：“他不认对不对？我猜猜……最后你们把他杀了吧。”
方束情绪有点阴沉，“不是我……”
“但是你们没有人反对。”宋乐一针见血。
因为弱小，所以反抗是听不见的，李灵柩的手放在书本上轻轻敲了一下，“你们后来应该起内讧了吧？”
如何不是，按照这个副本的难度不应该只活下来三个人的。
“小眼镜死后，祭祀台确实中止了一段时间，下一个抽到的是厉青，那两姐弟的实力可不小，还有一个……李雾。”方束说，“原本我们将纸人挂到树上，因为我们的内讧，它预知危险，又掉了下来，只剩下五个。”
潜意识里给他们洗脑只有五个人能活下来。
知道他们还活着的应该只有白乔慧。
她谁也没说。
白乔慧的血可以让祭祀台升高，他们应该不会动她。
他看了一眼方束，按照李雾的性格，估计也不会让方束就这样去死。
而且他在三人组里应该算是有话语权的，那天车站相见，他并没有很惊讶。
难道他猜到了什么？
“不过李雾他站中立，所以我们只能继续抽签，你们还记得白乔慧手里一直抱着的娃娃吗？”
说到“娃娃”宋乐睁大眼睛，“是替身木偶吗？”
方束点头，“先是厉青，然后到白炽光……”
“白乔慧用了替身木偶，代替白炽光去死。”
那么还有一个女人，厉冬是怎么死的？
李灵柩问：“在副本里，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方束忽然瞪大眼睛，“那个村长！其他人村民都像是恶鬼一样，只有他保持清醒远远看着我们。而且他趁我们不注意把树上的“灯笼”也被剪下来……最后我们为了弄上去才这么惨的！！！”
李灵柩大概知道这个故事了。
但是他不明白村长的动机是什么。
……………………………
白敬年视角：
他一个被托举考出大山的孩子，上过学之后才知道短命并不是被租走，而是因为亲近结婚，他高兴的回村告诉大家，他们有救了，但是没人信，他们坚信是触怒了神。
村里每一年都要祭祀，每年的那一天村里都极其血腥，却摆出十分喜庆的模样，这时候他意识到村里已经封建迷信到无可救药的程度了。
他考上了不错的大学，父母没有钱供，第一个学期是全村凑钱的，其实他并不想收这些钱，毕业后，也没有预想中挣到钱，他更不敢回去，村里迷信的氛围更重了。
原本他想把父母接出大山，立马就被回绝了，还被骂白眼狼，看着父母跪在神牌面前赔罪，并勒令他必须回村落地生根。
后来他谈了一个女朋友，结婚生子，父母没有到现场，他们一辈子都走不出大山了，因为他们被一座隐形的神座压制着，又过了几年，父母那边态度也软化了很多，想见见儿媳妇，没想到在期间刚好碰到祭祀，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都忘了这一天。
恰好抽到了他家。
正正指中许潇。
就像是阴谋一般。
他计划偷偷带许潇跑，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母亲代替了许潇。
再后来他们被软禁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变成外乡人了。
村里开始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灾害。
矛头又指向了我们。
我没有能力保护她。
无可救药的人就应该灭绝。
村里的人一点一点变少了。
他们被埋进土里。
他们并没有死。
变成无法投胎的孤魂野鬼从某种形式上何尝不是他们日思夜想的长生。
一代人的观念是无法改变的。
还有，他可不能让这种事情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