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西沟村。
原野静香从颠簸的运煤车上下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煤灰。
她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旧棉袄,头上包着块蓝布头巾。
脸上刻意抹了些灰,看起来与当地贫苦的农村妇女并无二致。
只是那双眼睛过于冷静,偶尔闪过的锐利光芒。
她按照事先约定的暗号,走到了村口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下。
在一块背风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看似在休息,实则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约莫十来分钟的功夫,一个穿着黑色棉袍、戴着瓜皮帽、缩着脖子的干瘦男人,揣着手,东张西望地走了过来。
他走到老槐树附近,蹲下身,假装系鞋带,眼睛却瞟向了原野静香。
“这位大姐,打听个道儿,去赤崖湾咋走?”
男人压低声音,口音带着本地腔调。
原野静香眼皮都没抬,轻声回应,声音却冰冷:
“赤崖湾路不好走,听说有狼。”
“不怕,俺带了打狗棍。”
男人接上暗号,随即凑近了些。
“是静香小姐吗?小的朱子明,奉命在此接应您。”
原野静香这才抬眼看了看他,朱子明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
“朱桑。”
“情况如何?”
朱子明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才快速说道:
“八路在赤崖湾防守很严,进出都要路条,生面孔很难混进去。
不过,小的打听到了,他们确实在赤崖湾后山建立了大型粮仓,具体位置和守卫情况还在摸。”
“粮仓……”
原野静香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必须尽快查明具体位置、守卫兵力、换岗时间。”
“是是是。”
朱子明连连点头。
“小的正在想办法。
赤崖湾有个民兵队长,叫余大山,可能知道些内情,这人好酒,或许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
另外,明天有一批物资要运进赤崖湾,小的或许能想办法让您混进去。”
原野静香沉思片刻,摇了摇头:“目标太大,你先想办法接触余大山,套取情报。
混进去的事情,再寻找更稳妥的机会。
记住,安全第一,不要引起八路的怀疑。”
“明白,明白。”朱子明躬身。
“那……您先在村里我安排的住处休息?条件简陋,委屈您了。”
原野静香站起身,裹了裹头巾:“带路吧。”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很快消失在破败的村巷里。
寒风依旧,卷起地上的积雪和尘土,掩盖了所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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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县城,指挥部。
山本一木大佐穿着一丝不苟的军装。
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擦拭着他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他的动作专注而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艺术品。
办公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华北地区作战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注着各种箭头和符号。
副官坂口麻夫快步走了进来,立正报告:
“大佐阁下,从晋城过来的独立混合旅团,指挥官竹下勇少将,已经抵达南关站。”
山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坂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
“大佐,您……不去拜会一下吗?毕竟,这次行动,旅团是主力……”
山本将擦好的手枪零件熟练地组装起来,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他抬起头,眼神冷漠,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倨傲:
“拜会?有什么好拜会的。
无非又是那一套,集中优势兵力,分进合击,稳扎稳打,像推土机一样缓慢地碾过去。”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院子里正在雪中操练的几名特工队员,语气充满了不屑:
“几千甚至上万人,耗费无数的弹药和物资,去对付那些藏在山沟里的土八路。
就算最终占领了几个村庄,缴获了一些破铜烂铁,又能如何?
这种胜利,除了浪费帝国宝贵的战争资源和时间,还有什么意义?
这种仗,换个平庸的指挥官来,一样能打。”
坂口低着头,不敢接话。
他知道山本大佐的理想,以及对帝国军队传统战术思想的不屑。
山本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盯着坂口:“
坂口君,战争的本质是什么?是摧毁敌人的抵抗意志!
是精准地打击敌人的指挥中枢和关键节点!
就像用锋利的手术刀切除病灶,而不是用锤子去砸整个身体!
我们特种作战,追求的就是这种艺术!
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略效果!”
他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
“如果我们能一举端掉八路的指挥部,干掉他们的高级指挥官,那么,剩下的乌合之众,自然会土崩瓦解!
这,才是现代战争的方向!
这,才是真正体现帝国军人价值的所在!”
他走回办公桌,拿起一份关于赤崖湾地区的地形草图,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
“赤崖湾,八路的重要枢纽。竹下旅团的目标是那里,我们的目标,并不是那里!
更不是像他们那样,傻乎乎地派几千人去强攻。”
山本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让司令官阁下亲眼看看。
我的特工队,是如何像一柄无形的尖刀,悄无声息地插入敌人的心脏。
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他们致命一击!那,才是战争的艺术!”
坂口感受到山本身上散发出的狂热和自信,连忙躬身:
“嗨依!大佐阁下高见!特种作战确实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山本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回椅子上,恢复了之前的冷静:
“继续监视是竹下旅团的动向,也留意赤崖湾方面的任何情报。
至于拜会……等我们取得了足以证明特种作战价值的战果后,再去见那位竹下少将也不迟。
到时候,他会明白,什么样的作战方式,才更适合解决西北的治安问题。”
“嗨依!”
坂口敬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山本独自坐在房间里,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在他眼中,即将在平顺、赤崖湾方向展开的大规模扫荡,不过是一场嘈杂而低效的蛮力游戏。
而他,山本一木,将要导演的,则是一场静默而致命的完美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