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长河冲上混沌之巅,如亿万条游龙盘旋而起,直贯九霄。
那系统光幕在众生呐喊中轰然震颤,仿佛被无数双手共同托举,向着裂缝后的仙庭本源缓缓升去。
“从今往后,善,是天规!”
亿万人齐声呐喊,声音汇聚成潮,震荡三十三重天外。
山川河流为之共鸣,草木虫鱼皆生灵智,连沉眠万载的古妖也睁开双眼,望向太虚界中央那支悬浮的律外之笔。
可就在这天地同庆、新律将立之际——
北斗七星猛然震颤!
七道星轨崩裂,碎光如血洒落苍穹。
七星星使残影自星河深处浮现,身披残破星袍,手持断裂法器,面容模糊却透着不容违逆的威严。
他们脚踏星痕,齐步向前,七双眼睛同时锁定陈凡。
“逆律者——诛!”
低喝如雷,在虚空炸响。
七道无形锁链自星河垂落,宛如命运之索,缠向陈凡神魂。
那锁链并非实体,而是由“既定法则”凝成,每一环都刻着“不可违天命”“不得篡因果”等古篆,带着轮回审判之力,欲将他拖入无间深渊。
陈凡浑身一僵,意识如风中残烛。
识海已濒临溃散,双生契黯淡欲熄。
他的白发在狂风中飞舞,执笔的手微微颤抖,律外之笔嗡鸣不止,似也在抗拒这来自星辰尽头的镇压。
就在神魂即将被撕裂的刹那——
慈航古佛残影轻轻抬手。
一道微弱金光自其指尖溢出,化作一柄扫帚虚影,轻轻点在陈凡眉心。
那一瞬,时间仿佛倒流。
十年过往,如画卷铺展。
藏经阁内,少年弯腰捡起掉落的典籍,顺手拂去尘埃;药园角落,他默默为病弱杂役换药,自己却饿得脸色发青;边陲雪夜,一个身影背着咳血的老妇翻越冰岭,一步一滑,却始终未放……
还有那三个悄然成型的功德化身——
同心影,在村塾教孩童识字,稚童念出第一句“人之初”,碗底浮字:“你能变好。”
守界影,为戍边将士熬煮姜汤,寒夜里递出热气腾腾的一碗,士兵梦见母亲的笑容。
悯世影,徒步百里背病妇求医,中途跌倒又爬起,泥泞满身,只因她说:“我还想活着看孙子出生。”
这些记忆,从未消散。
它们早已沉入万民梦境,埋进土地血脉,如今随着慈航一指唤醒,化作点点金芒,自四面八方涌来,汇入陈凡识海莲台。
莲瓣轻颤,重新绽放。
神魂虽残,却不坠。
“你已非守阁人……”慈航残影低语,声音几近消散,“而是开道者。”
话音落下,他身影彻底透明,只余一抹微笑,隐入虚空。
与此同时,紫微子立于星穹之上,掌心那道为护阵所受的伤口仍在渗血。
他望着下方——亿万民众睁眼呐喊,眼中映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那不是盲目的信仰,而是觉醒的意志。
他喃喃:“你们真的以为……一句‘善是天规律’就能挡住灾劫?”
可不等他说完——
天外忽有异响。
一声悠远钟鸣自混沌深处传来,穿透时空壁垒,震动诸界根基。
那是远古仙庭遗存的“律令共鸣”。
预示着:若新律不成,旧秩序也将彻底崩塌。
届时,天地失衡,万界归于无主混沌,众生皆成虚无祭品。
紫微子瞳孔骤缩。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世界能否继续存在。
他握紧手中残令,指节发白,声音沙哑:“我宁做恶人,也不让世界乱死。”
可此刻,星使锁链已缠至陈凡颈侧,神魂将断。
墨蝉儿十指滴血,琴弦尽断,却仍以骨为弦,奏出最后一个音符,震荡星轨;碑灵·新芽挥动小帚,将飘散的愿力一丝丝扫回立法影周围;柳媚率残部咬牙支撑,藤脉结界摇摇欲坠,却无人退后。
小灰仰天悲鸣,麒麟真形虚影熊熊燃烧,四蹄踏出禁纹,拼尽最后一丝力量护主。
整个太虚界的灵气都在逆流,汇向那支笔。
那支不再是工具、而成了象征的笔。
陈凡缓缓闭眼。
风吹动他雪白的发丝,掠过眼角未落的血泪。
他听见了千万人的声音,看见了无数双睁开的眼睛。
有人扶起摔倒的孩子,有人分享最后一口干粮,有人在战火中抱住陌生婴儿……
原来善,并非高台教化,而是平凡人之间最微小的伸手。
他忽然笑了。
嘴角裂开,渗出血丝。
然后,他咬破舌尖。
一口精血喷出,不落于地,不染衣襟,而是悬浮空中,化作一道血雾,缓缓笼罩住那支律外之笔。
笔尖微颤。
立法影开始扭曲、膨胀,不再只是他的投影。
它伸出手,仿佛要握住整个世界的愿力。
而在那即将激活的补天者权限之前,系统光幕最后闪烁了一下:
「警告:检测到外部干涉强度超越承受阈值,权限启动延迟。」
陈凡睁眼。
眸中无惧,唯有决绝。
下一瞬,他抬起手,不再书写文字。金光未散,血雾弥漫。
陈凡咬破舌尖的刹那,不是绝望的挣扎,而是决意逆命的一叩。
那一口精血喷出,并非无序挥霍,而是如引雷之幡,精准点燃了识海深处那枚沉寂已久的“立法影”。
它不再只是系统赋予的虚影,而是在万民共誓、慈航点化、众生善念滋养下,悄然孕育出的一缕“道种”。
此刻,他主动逆转功德流转——不再是被动承接愿力灌体,而是以自身为引,借律外之笔为枢,反向抽取天地间那一缕缕源自凡人心头的微光。
“抽!”
一声低喝,似从九幽传来,又似自苍穹落下。
四卷古籍虚影骤然浮现:《愿力筑基诀》乃聚民心火之法,《赎罪录》承载悔过者泣血自省,《生命契约》是临终托付的执念,《万民书》则录尽人间烟火里的细碎温情。
四卷合一,于虚空轰然相融,化作一枚流转七彩的核心,其内有心跳般的脉动,仿佛一颗正在觉醒的天地之心。
但这还不够。
真正的“立律”,岂能独倚一人之力?
他心念一动,双生契共鸣骤起。
远在青丘寒潭深处,夜琉璃猛然睁眼,眉心心灯无故震颤,一道温润光芒撕裂空间,顺着契约之线奔涌而来;小灰仰天悲鸣,麒麟残魂燃烧至极致,真形虚影寸寸崩解,却将最后一簇不灭火种注入核心;碑灵·新芽停下清扫,双手合十,将自己初生的那一缕“护法之念”轻轻托起,送入其中。
三股力量汇流,撞入七彩核心。
瞬息寂静。
紧接着——
核心炸裂,不是毁灭,而是绽放。
漫天符文如雨,带着温热的光晕,洒向北斗七星所在星域。
每一枚符文都像是一颗种子,落处无声,却让整片星河泛起涟漪。
那些由星辰法则凝成的锁链开始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囚”之笼率先崩解,铁链寸寸剥落,化作星尘飘散;
“灭”之刃悬于半空,刃身龟裂,炽白光辉迅速黯淡;
“断”之剪交叠双翼,猛然断裂,坠入虚空乱流,湮为乌有。
七星星使身形剧烈晃动,残破星袍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随风消散。
他们脚下的星轨扭曲如蛇,原本井然有序的运行轨迹被强行改写,仿佛有一只无形巨手正用最原始的意志,在宇宙画布上重绘秩序。
就在这片动荡之中,系统光幕悄然浮现,字迹稳定却透着惊悸:
「检测到局部天道重构迹象——【补天者权限】解锁进度:67%」
数字跳动的那一刻,整个太虚界的灵气潮汐为之一滞。
山河静默,妖兽伏首,连混沌边缘的虚空裂隙都在微微收缩。
而在幽冥最深处,轮回殿内,守魂人残响盘坐于忘川彼岸,周身缠绕着无数未渡亡魂的哀叹。
此刻,他缓缓睁开仅存的一只眼睛,眸中无悲无喜,唯有千年冰封后的震动。
他轻声道:“这一笔……终于有人敢落下了。”
话音未落,北斗方向突生异变——
星轨扭曲尚未平息,七星星使接连溃散,唯剩最后一位身披黑焰残袍的身影,在即将湮灭之际,猛然抬头,死死盯住半空中那个白发染血的渺小身影。
他的眼眶里燃起幽蓝火焰,喉咙中滚出不属于此世的嘶吼,手中残器虽碎,但掌心却凝聚起一团不断坍缩的黑暗。
那一团黑,仿佛吞噬了所有声音与光。
“绝”之使尚存一线执念,怒意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