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安不在的这两天,我把所有无处安放的焦虑、胡思乱想和无处诉说的担忧,统统倾注到了键盘上。白天写,晚上写,困极了就趴在桌上眯一会儿,醒来继续。文字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短短两天,我竟然完成了平时需要一个星期才能达到的写作量。
高强度、不眠不休的码字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极度的困倦。大脑像被掏空,身体也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写完最后一个字,保存文档,我几乎是飘到客厅沙发上的,本想坐着歇口气,可脑袋一挨着靠垫,眼皮就像有千斤重,瞬间就粘在了一起,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起初是坐着睡,后来不知怎么滑躺了下去,蜷缩在沙发里,睡得天昏地暗。
睡梦中,我感觉到身边有人。是江予安。他回来了?他正俯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熟悉的无奈和心疼。他手里端着一杯温水,轻声对我说:“月月,喝点水,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我想伸手去接那杯水,可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无论我怎么努力,指尖离那杯水总是差着一点点距离。是梦吧……一定又是梦。就像之前那个他痛苦翻滚的噩梦一样,只是这次,换成了温馨却无法触及的场景。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我在梦里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沉向更深的睡眠。
“起来了,”忽然,一个清晰而真实的声音穿透了混沌的睡意。
紧接着,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轻轻用力,将我从沙发里拉坐了起来。
那触感太过真实,带着熟悉的温度和力道。我迷迷糊糊地睁开沉重的眼皮,逆着光,看到了那张刻在心底的俊朗面容。江予安就蹲在沙发前,眉头微蹙,正担忧地看着我。
不是梦?!
我猛地清醒过来,眨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回来了?”
“嗯,刚到家。”他的目光扫过我身上皱巴巴的家居服,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茶几和显然没人动过的厨房,最后落回我因熬夜而憔悴的脸上,语气里带着不赞同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你怎么就睡在沙发上?”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不会是我不在的这两天,你都睡在沙发上吧?”
他的问题让我一时语塞,难道要告诉他,我因为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得了绝症,而疯狂码字麻痹自己,最后累得在沙发上昏睡过去吗?
我张了张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却已经不再追问。他站起身,坐在沙发边缘,然后伸手,将我轻轻揽过去,让我的头靠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上。
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瞬间包围了我,带着风尘仆仆的微尘味道,还有他本身清冽干净的感觉。他一只手环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像在安抚一只受惊后疲惫不堪的小动物。
“累了就好好到床上睡,沙发上不舒服,容易着凉。”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低沉而温柔,驱散了我连日来的孤独和不安,也暂时压下了我心底那些尚未解开的疑问。
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真实的心跳和体温,连日积压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我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仿佛只要他在身边,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搁置,天大的疑问,也可以等睡醒了再说。
意识模糊间,我感觉自己又被轻轻晃动。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只见江予安换了个位置,他操控轮椅更贴近沙发边缘,然后俯身,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和后背,一个用力,竟将我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稳稳地安置在了他的腿上。
我的重量让他身下的轮椅发出一声轻微的承重声响,但他环抱着我的手臂却坚实而稳定,没有一丝颤抖。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我能更舒服地靠在他怀里,随后便操控着轮椅,平稳地驶向客厅旁边那张小床。
然后,他微微倾身,小心地将我放在铺着柔软棉毯的床铺上,拉过叠放在床尾的薄被,仔细地替我盖好,连肩膀都掖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轮椅就停在床边,他伸手握住了我露在被子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包裹着我微凉的手指。他的拇指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睡吧,”他的声音低沉柔和,像夜晚最轻柔的风,“有什么事,等睡醒了再说。”
他的话语仿佛带着催眠的魔力,又或者是我连日积累的疲惫终于达到了顶点。被他这样妥帖地安置着,手被他紧紧握着,所有的不安和疑虑似乎都被这温暖的静谧暂时驱散了。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他为何突然回来,也没有精力去追问那所谓的“出差”真相。
眼皮沉重地合上,我含糊地应了一声,几乎是瞬间,意识就再次沉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异常深沉。没有光怪陆离的梦境,没有提心吊胆的惊醒,只有彻底放松后酣畅淋漓的沉睡。仿佛要将前两日透支的精力全部补回来,我一直睡到不知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