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怒不可遏地将《聊斋志异》的漫画分镜狠狠地摔在画案上,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仿佛整个房间都为之一颤。
而那原本铺陈在宣纸上的“聂小倩”剪影,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撞击,被墨汁晕染开了一角,仿佛小倩那美丽的身影在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林野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分镜里的画面。他精心绘制的聂小倩,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下凡。
那衣袂上的苏绣纹样,细腻而精致,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他的心血。而兰若寺的飞檐,更是严格按照《营造法式》里的“翼角起翘”比例绘制,力求展现出古建筑的神韵。
然而,就在他为自己的作品感到骄傲的时候,出版社的编辑却发来了一条令人沮丧的消息:“韩流的《鬼怪恋歌》漫画销量破百万,读者说咱的画风太‘老气’,不如他们的‘暗黑唯美’。”
“老气?”林野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他紧紧捏住手中的狼毫笔,似乎想要将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发泄在这支笔上。
笔尖的墨汁因为他的用力,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分镜上,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坑洼,仿佛是他心中的不满在这张纸上留下的印记。
“他们的女鬼穿黑丝、戴美瞳,就叫‘创新’;咱按《淞隐漫录》的记载画小倩的素纱裙,用‘吴带当风’的笔法画飘带,就叫‘老气’?”
林野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岳川刚从古籍图书馆回来,怀里抱着本民国版《聊斋》,书页里夹着苏州画师的工笔仕女图。
“不是画风的问题。”
他翻开分镜里的“兰若寺夜谈”章节,“你看这里,宁采臣读的《金刚经》,可以画成能互动的‘墨痕密码’——读者用指尖划过漫画里的经文,墨字会浮现《玄黄纪》里的‘镇魂符文’。韩流靠颜值吸睛,咱靠‘藏在画里的文化’留人。”
画室的角落里,夏晚晴正给漫画配“声绘书”音轨。
她把越剧的“尺调腔”混进聂小倩的台词,兰若寺的风声里藏着《山河行记》里录的黄山松涛,“你听这段‘小倩出场’,”她点开试听,越剧的婉转唱腔裹着三弦的轻颤,“比韩流的电子音效有层次,像从古籍里走出来的声音。”
出版社的副社长带着韩流漫画的样刊来施压:“要不学他们,加段小倩和宁采臣的校园恋?读者就吃这套。”
他指着样刊里的“现代改编”——鬼怪在便利店打工,女主是高中生,“数据说明一切,这种设定才好卖。”
林野没抬头,调出后台的读者调研:“80后读者在问卷里写‘想看有古籍考据的漫画’,90后说‘讨厌把经典改成傻白甜’。”
他翻开新画的“聂小倩织布”分镜,布纹里藏着苏绣的“乱针绣”技法,“咱加的不是恋爱戏,是‘非遗彩蛋’——读者找出画里的苏绣针法,能解锁《天工开物》里的织布工艺科普。这才是差异化。”
为了让画风更“活”,林野特意去苏州拜访了苏绣传承人。老艺人教他用“虚实针”表现小倩的裙摆,丝线的光泽要像“月光落在水面”。
回来后,他把工笔重彩与漫画线条结合,聂小倩的衣袖飘起时,墨色浓淡里能看出《韩熙载夜宴图》的笔触,兰若寺的窗棂则用木刻版画的刀法,透着股古朴的硬气。
夏晚晴的声绘书也有了新点子。她邀请越剧老艺人配小倩的唱段,“看画听戏”的模式让读者能边翻漫画边听《聊斋》选段,甚至能通过AR技术,让画里的小倩“唱”出越剧的“清板”。
测试版放出后,有读者留言:“翻到‘小倩救宁采臣’那页,越剧的‘哭腔’一出来,眼泪直接掉在漫画上——这比偶像剧好哭十倍。”
韩流公司很快推出“东方鬼怪”漫画,封面抄了林野的“素纱裙”设定,内容却还是校园恋爱。
有读者对比后发长文:“韩流的女鬼只会说‘欧巴救我’,林野的小倩会用苏绣针法织符咒,还能从画里的窗棂看出古建筑知识——这才是真懂《聊斋》。”
《聊斋志异》漫画版预售开启当天,订单量就超过了《鬼怪恋歌》。
最让人意外的是“家长群体”——有妈妈晒出孩子的“找彩蛋作业”,孩子在画里找出12种苏绣针法,还主动查了《天工开物》;中学语文老师把漫画当教具,让学生对比原着与漫画的细节差异。
线下签售会变成了“文化交流会”。
林野在台上教读者用毛笔勾“小倩的飘带”,夏晚晴带着越剧艺人现场演唱声绘书片段,苏绣传承人摆了工作台,教大家绣漫画里的“镇魂符”。
有个穿汉服的小姑娘举着绣到一半的符咒,红着脸说:“以前觉得《聊斋》吓人,现在觉得小倩好酷,会法术还会苏绣!”
出版社的庆功宴上,副社长红着脸认错:“之前是我目光短浅。”
他指着最新的销售数据,漫画带动了《聊斋志异》原着的销量,连苏绣书签、越剧cd都成了爆款,“这哪是卖漫画,是给传统文化开了个新窗口。”
岳川翻着林野的新策划——《山海经》漫画版,分镜里的“九尾狐”用了剪纸风格,“穷奇”的翅膀藏着青铜器的云雷纹。
“下一步,联动《神话代码》做‘异兽机甲’皮肤,”他笑着说,“让漫画里的九尾狐,在游戏里变成能切换形态的机甲,尾巴的毛羽用苏绣的‘打籽绣’纹路——文化Ip就得这么串起来,才够结实。”
夏晚晴的声绘书团队正在给《山海经》配音,这次加了川剧的“帮打唱”,让异兽的嘶吼里带着“高腔”的爆发力。
“不同的故事配不同的戏,”她指着录音清单,“《聊斋》用越剧的柔,《山海经》用川剧的烈,就像做菜,什么食材配什么料,味儿才对。”
雪团趴在堆成小山的漫画书上,爪子按在“聂小倩”的脸页上,墨色的裙摆被压出褶皱,倒像真的飘了起来。
窗外的夕阳透过画案上的宣纸,把“九尾狐”的剪影投在墙上,像只活的狐狸正要跃进暮色里。
没有人再提“韩流怎么画”,因为当漫画里的墨痕藏着苏绣的针脚,声绘书里的唱腔裹着山河的风声,那些外来的风格早已成了背景。
就像林野在漫画后记里写的:“经典不是躺在书架上的字,是能跟着画笔、跟着唱腔、跟着指尖的温度,一次次活过来的魂。”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给这魂,添上新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