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孟霄半倚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抬眼看向正翻着卷宗的褚琰，带着几分刻意的委屈：“这都几天了，我的伤到底何时能好啊，肃王殿下？”
褚琰抬眸看他一眼，唇角微勾：“快了。”
“快了快了，”孟霄不满地咂咂嘴，往榻里缩了缩，声音拖得长长的，“再这么日日闷在房里，我就要生霉了。”
褚琰扫了他一眼，目光掠过床头堆得半高的话本，还有各种木雕小玩意儿，嘴角噙着笑，嗤了声：“那些都是什么？”
孟霄将最上面那本《侠客游记》拿在手里翻了翻，白他一眼：“难不成让我天天瞪着房顶发呆？”
孟霄正翻着话本的手猛地一顿，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要紧事。
他坐直身体，睨着褚琰：“你也太没义气了，连兄弟的主意都打。”语气里藏不住的抱怨，“那些证据你早就收集好了，偏瞒着我。让我去城东查探，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线索——你料到他们投鼠忌器，不敢真伤我，所以让我去当靶子，对吧？”
褚琰放下手里的卷宗，语气依旧平淡：“唯有如此，戏才演得真。”他抬眼看向孟霄，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所以，只好委屈你这‘靶子’，多受几日罪了。”
“得，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人心里的算盘打得再精，也从不肯给旁人透半分。”孟霄叹了口气，往后靠回榻上，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要不是我脑子转得快，猜着了你的弯弯绕绕，怕是到现在还蒙在鼓里，真当自己是去查案的呢。”
话里带着点自嘲的笑意，却没什么真生气的意思。
孟霄早摸透了褚琰的性子。这人素来沉默寡言，心里的想法从不对人言明，乍一看总像隔着层冰，拒人于千里之外。
可真熟悉了才知道，他那份真诚藏在骨子里，做的永远比说的多。
就像这次，明明他才是更危险的那个，却还是把身边最得力的影卫都拨给了自己，悄无声息地护着，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
祈安再次来到官驿，想着先去探望一下孟霄，刚想往里走，就被褚琰拦在了院门口。
“他没有受伤，都是权宜之计。”褚琰开门见山，语气平静，“眼下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看他。”
祈安先是一愣，眼里闪过几分震惊——原来那伤是假的？
但转念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节，随即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褚琰将祈安带至书房。
刚合上门，祈安就问道：“殿下今日唤我过来，是有消息了？”
“那条密道已经炸开了。”褚琰打开手中的舆图，指尖在“惠州”二字上轻轻点了点，“密道尽头确实连着惠州，出口就在惠州境内，距两地交界处不过三里地。”
话锋一转，目光沉了沉，“而顺着出口往外探，不到半里路，藏着一处隐蔽的院落——是个私造兵器的窝点。”
闻言，祈安脸上并无半分意外，只轻轻颔首：“意料之中。”
褚琛既然敢妄想他那“伟业”，刀兵甲胄自然要早做准备。
褚琰指尖在舆图上划过惠州的位置，停在北疆：“本王先前在北疆查获了一批走私出境的兵器，正是出自那里。”
“走私兵器？”祈安眼中满是意外，声音都拔高了些许，“二皇子竟暗中与大胤勾结？”
却见褚琰缓缓摇头，望向祈安：“负责押送那批兵器的是听雨堂。”
祈安心头一凛，看向褚琰的眼神瞬间凝重起来：“这么说……或许是听雨堂买了施家的兵器，再转手运出大凛？”她略一沉吟，声音里带着几分探究，“难道听雨堂是想用兵器，跟大胤做交易，达成什么合作？”
大凛本就盛产铁矿，且矿石品质上乘，炼出的兵器锋利坚韧，单论军械一道，在周边列国里向来占着绝对优势，旁的国家没少在这上面吃亏。
祈安眉头紧锁，顺着这层关节往下想，语气愈发沉凝：“如真是如此，那于听雨堂而言是一举两得。”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一来能用兵器换得大胤的支持，二来若是形迹败露，他们也能将自己摘干净。”
怪不得听雨堂知道施家私采铁矿的事。
“这也给了大胤可乘之机。”褚琰颔首，指尖在舆图上大凛与大胤的边境线处重重一点，语气冷沉，“大胤对大凛忌惮已久，这个里应外合的机会，于它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没有拒绝的道理。”
祈安眉心蹙得更紧：“可听雨堂这步棋也太险了。大胤野心昭然，它就不怕被反过来算计，落得个引狼入室的下场？”
“正所谓孤注一掷。”褚琰唇角微勾，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衬得眼眸愈发深沉，“可惜，押错了注。”
他指尖在案上轻轻一叩，眼神透着不容撼动的坚毅，语气里没有半分犹疑：“这场局，他们赢不了。”
似乎被褚琰那份沉稳所感染，祈安紧绷的肩线稍稍松弛，她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褚琰，语气已恢复了平日的干练：“听雨堂那边还等着我回话，殿下对此可有想法？”
褚琰目光落在舆图上标记的位置，沉声道：“这处矿脉，绝不能落到他们手里。”
祈安当即点头应下，心中再清楚不过——一旦矿脉被听雨堂掌控，他们便能省却诸多周转，直接大规模锻造兵器。
届时不仅私造军械的规模会激增，与大胤之间的勾连也会因这源源不断的“筹码”变得愈发紧密，局面只会更难收拾。
祈安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光亮，追问道：“殿下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褚琰抬眼看向她，语气干脆：“去惠州一趟。”说罢便静立着，等她的回应。
闻言，祈安垂眸思索片刻，抬眼时目光已然坚定，向他提出：“殿下，可否让我一同前往？”不等褚琰开口，她便接着解释，“若要将功补过，我总不能在潞州坐以待毙。”
褚琰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略一点头算是应下，随即定下行程：“明日午时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