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晚布了这么多天的局，香饵抛了一遍又一遍，王氏这条鱼终究是耐不住贪性，自己寻着味儿，游到这回春堂来了。
“来了。”
堂前，两名戴着斗笠的妇人前来买药，点名要那“灵丹妙药”。
伙计陪着笑脸：“二位来得不巧了，这最后一瓶丹药，被一位小姐订了。而且往后啊，本店也不卖这药了。”
其中一名妇人闻言，忍不住拍案而起，“哪有这样做生意的？说不卖就不卖了！”
伙计面露难色，忙转到帘子后面请示。
竹帘后，柳晴晚正慢条斯理地分拣着药材，闻言眼皮都未抬，“给她。”
她早就料到王氏会来，也料到她舍得花这个价钱。
伙计领命而去。很快，外面传来银钱交割的声音，以及王氏小心翼翼收起药瓶的动静。不仅如此，王氏还按照某种方子，另外抓了好几味药材。
正如柳晴晚所料，那日玄鸦故意在林氏院中留下关于丹药的模糊线索后，依王氏那多疑且不肯吃亏的性子，定会亲自再去翻找。果然，王氏在一个被遗漏的角落，发了那张早已为她备好的药方。
而王氏这边刚拿到方子，那边就听闻回春堂有“灵丹妙药”的风声，自然会不惜重金来求。
王氏企图靠着这种来路不明的方子和丹药，就搅动风云，助柳氏父子二人在朝中更进一步。所图太大，也不怕胃口太小，被活活撑死。
只是王氏所图太大，稍有不慎便会掉脑袋，
要说起来，这药方没什么稀奇的，最主要的引子是柳晴晚的血。
“疯女人，”萧衡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做那么多药丸，也不怕自己的血流干了。”
“你以为我傻啊？”柳晴晚轻轻哼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瓷碗，
“本姑娘的血可金贵着呢。我在里面兑了水，稀释了再稀释，就这么一小碗，足够我做一大锅药丸了。物尽其用，懂不懂？”
柳晴晚说着，又将旁边早已研磨好的十几味药材粉末依次加入，手法娴熟地开始和药。那模样，不像在制作什么价值千金的“灵丹妙药”，倒像是在厨房里准备一顿寻常的晚膳。
萧衡看着她那满不在乎却又精准算计的模样，一时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这女人，对自己的身体都这般精打细算，锱铢必较，真不知该说她聪明还是不要命。
“萧衡，你说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见宁王妃一面？”
“她毕竟是我姨母。多年未见，或许能叙些旧事，也或许能听到些有用的往事。”
“宁王妃确实目不能视，这两年一直在城外妙音寺静养。”他转身看向柳晴晚，“不过那里有宁王府的亲兵看守，若贸然前往，只怕会打草惊蛇。”
“三日后，玉瑶公主府设百花宴，明面上是宴请百官携家眷赏春，实际上是陛下授意，要为玉瑶公主择选驸马。京中适龄的世家子弟皆在邀请之列。这样的场合，宁王理应会携王妃出席。”
百花宴？选驸马？
这确实是个绝佳的机会。在这样的公开场合，人多眼杂，反而容易找到接近宁王妃的契机。更何况，以宁亲王的身份，这样的宴会必然在场。
“百花宴。”柳晴晚低声重复了一句，“看来，我得想办法弄张请柬了。”
“不必麻烦。你如今既在本王府上任幕僚之职，明日随本王同去便是。”
柳晴晚心头微动，握着药碾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又是这样。他总在她需要时给出最直接的解决之道，让她连推拒的余地都没有。
幕僚身份确实是最好的掩护，可这也意味着，她又要承他的情，在这笔越积越厚的账上再添一笔。
王氏回府后，按照手里的药方，将抓来的几味药材制成药丸，不出半日便做得与回春堂买来的一模一样。
不过这笔花销王氏并没有告诉柳常元。
柳家如今没了林氏留下来的嫁妆，柳常元靠着漕运那点钱想必也支撑不了多久，柳晴晚清楚按照柳常元的性子，这些年在朝中的手脚断然不会干净，如今柳家频频出事，难保不会被身后之人推出来顶罪。
树倒猢狲散。待到东窗事发，那些钱财怕是都要充入国库。
这笔不义之财，与其将来充入国库，或是被柳常元身后那些人吞掉，不如由她这个女儿接手。
即便日后宣帝震怒，褫夺了柳家的爵位，查封了柳府的宅院，她柳晴晚，也要握着足够的钱财，立于不败之地。
这并非易事。柳常元为人谨慎，贪墨所得定然分散隐匿，且他背后势力盘根错节，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王氏将茶盏轻轻放在案头，“老爷，有件事......妾身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常元揉了揉眉心，略显不耐：“何事？”
王氏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此药其实是我王氏一族代代相传的秘方所制。前些日子，妾身试着做了几回，总觉火候差了些，便将几枚不甚满意的……随意赠予了回春堂的老板，本想着结个善缘。”
“谁知，那老板竟将之冠以‘灵丹’之名，短短几日，便卖出了十万黄金的高价！妾身也是今日才听闻此事，实在是又惊又愧。”
柳常元准备端茶的手猛地顿住，“十万黄金？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确实隐约听说过回春堂近来有种奇药被炒至天价，却万万没想到源头竟在自己府中。
柳常元取出一枚仔细看了看，确实是王氏祖传秘药。
“这本来是给云迟治疗腿疾，那日云迟连同晨露喝下，确有奇效，妾身这几日一直在研究这失传配方，没想到还真做出来了。”
柳常元立马将这药夺过来，心里开始盘算。
若将此灵丹妙药进献给陛下，治好了陛下的沉疴旧疾，这便是天大的救驾之功！
比起漕运那点微末利益，这才是真正的通天之路！
“这药方，除你之外，绝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至于回春堂……他们既然能借此敛财，我柳家为何不能？夫人，你要尽快多配制一些出来，这将是咱们柳家起死回生的关键！”
王氏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恭顺温婉：“妾身明白。为了老爷，为了柳家，妾身定当竭尽全力。”
太医院那群庸医，他们若有办法，陛下何至于缠绵病榻至今？此乃天赐我柳家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