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蒋耀川回到骨科诊室时,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
“蒋耀川,你办个申请是跑到美国去办的吗?!要这么久的吗?”一看到一脸心如死灰、浑浑噩噩的儿子蒋耀川,马妙芬便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数落,“你是不是想疼死你妈我啊!哎哟,哎哟——痛死我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东西!”
马妙芬习惯性地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到别人身上,那尖利的声音在诊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门诊医生嫌恶的瞥了一眼马妙芬一家,态度冷淡的开口道:“好了,这里是医院,请保持安静。”
马妙芬趴在诊室里的检查床上,已有一个多小时了。
这一个多小时里,她的骂骂咧咧便没停过,一会儿骂丈夫蒋世荣一天到晚就知道去公园下棋,或者和公园里的那些狐狸精跳舞;一会儿骂蒋芳芳就知道在娘家吃白食,也不知道找个好人家嫁了;连最宝贝的儿子蒋耀川也没逃过她的谩骂……
马妙芬不分场合的发神经,让蒋世荣感觉无地自容。娶了这种老婆真的是种莫大的悲哀啊。
蒋世荣借着尿遁逃离开去,而蒋芳芳也有样学样,借着出去买水,离开了半个多小时。
只余马妙芬一个人“瘫”在检查床上动弹不得,犹如魔音的怨念谩骂声让诊室里的医生不堪其扰,恨不得将她扔出去!
面对母亲尖酸刻薄的指责,蒋耀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疼痛和愤怒而面容有些扭曲的母亲,那双原本还算清亮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血丝,空洞得可怕。
马妙芬被儿子那死水般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但长期的强势让她很快回过神来了,更加恼怒道:“你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巴不得我摔死算了,你好清静……”
“妈,我碰到周娉婷了。”还不等马妙芬说完,蒋耀川便突然开口,嘶哑着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马妙芬一愣,随即翻了一个大白眼,语气凉凉的道:“碰到就碰到啊,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吗?哼,离了我们蒋家,她还能有什么好下场?指不定在哪里后悔呢!我告诉你,耀川,那样的女人……”
“她怀孕了。” 蒋耀川再次出言打断了马妙芬喋喋不休的诋毁。
“什,什么?”马妙芬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周娉婷,她怀孕了,就快要生了。” 蒋耀川一字一句的重复道,“她现在就在楼上产科,她现在的婆婆正陪着她做检查。她……过得很好,比在我们家的时候,好一千倍,一万倍。”
马妙芬张着嘴,脸上血色尽褪,那副刻薄的神情僵在脸上,显得异常滑稽。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个念头,只是太快,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咳咳,好了,这里是医院,有什么话,你们自己回家说!不要耽误其他病人看诊!”一旁“被迫”看了好大一出戏的医生适时出言制止了母子俩的失态。
“哇靠,这出戏真是太劲爆了!这是不花钱就能看的吗?刚刚的魔音绕耳总算是得到一些补偿了……”医生的表情生动了起来,全当看了个笑话。
终于办理好了住院。
马妙芬需要转移到转运床上去,可蒋家的三人心思各异,连配合都配合的不默契,疼的马妙芬“嗷嗷”直叫。
“你们怎么回事?都听指挥行不行?”从住院部过来接引的护工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就没见过脑回路这么清奇的一家人。
而办公桌后面的医生则差点憋出了内伤,那嘴角简直比AK还要难压。
接下来,马妙芬又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幸运”的是,她手肘骨折处伴随着关节脱位,且无法通过手法复位,“喜提”开刀治疗。
好不容易将骂骂咧咧的马妙芬安置在了骨科病房的病床上,蒋家几人已是筋疲力尽。
病房是三人间,另外两床的病人和家属都好奇又略带嫌弃地打量着这吵闹的一家人。
短暂的安静没能持续多久。
马妙芬看着围在床边的丈夫和儿女,越想越气,尤其是儿子带回来的那个“噩耗”,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她的心窝上!
“都是你!蒋世荣!”她先是将矛头指向了沉默的丈夫,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颤抖,但刻薄不减,“要不是你一天到晚不着家,我会摔成这样?你个没良心的老东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你!”
蒋世荣本就因为今天的连连丢脸而憋着火,此刻在病房里又被指着鼻子骂,心头无名火起,回怼道:“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自己不小心,怪得了谁?!”
“我不可理喻?要不是你没本事,我需要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自己操劳吗?!”马妙芬激动地想抬手,却牵动了手肘的伤处,痛得她倒抽冷气,更是怒火中烧。
“妈!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还嫌不够丢人吗?”蒋芳芳忍不住出声,她只觉得病房里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人。
“我丢人?我辛苦一辈子把你们拉扯大,现在摔成这样,说两句都不行了?你个白眼狼!就知道躲清静,跟你爸一个德行!”马妙芬立刻调转枪口,喷向女儿蒋芳芳。
坐在陪客床上,如同游魂般的蒋耀川,看着眼前的这一场闹剧却显得异常的平静,“吵吧,继续吵吧!呵呵,这个家散了……就平静了。”
病房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你胡说八道什么!”马妙芬尖声叫骂,心底却升起了一股寒意。
“我胡说?”蒋耀川看向马妙芬,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冰冷:“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们这个家,早就从根子上就烂了!”
“耀川,别胡说!”蒋世荣出言喝止道。
“呵呵,爸,我有哪里说得不对吗?难道不是你和妈打我记事起就互相埋怨,彼此折磨,永远都是一团乱麻吗?”蒋耀川反问道,顿了顿,又抛出了一个炸弹,“爸,我刚才看到你前儿媳了……她怀孕了……原来不能生育的人是你的儿子我啊……哈哈哈……真好,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断种或许还真是一件好事呢!”
蒋耀川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脸上挂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惨笑,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病房:“我们这个家!除了无休止的抱怨、指责、推卸责任,还有什么?!我们就是一窝烂在根子里的臭虫!哈哈哈……”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啊——!”马妙芬被儿子的这番话刺激得彻底失控,她想扑过去打儿子,却因伤势动弹不得,只能疯狂地拍打着病床的护栏,发出“哐哐”的巨响,面容扭曲狰狞,如同恶鬼。
“够了!”蒋世荣猛地大喝一声,脸色铁青,浑身都在发抖。
他恶狠狠的瞪着马妙芬,积压了数十年的怨气在这一刻终于爆发:“马妙芬!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不是非要闹得儿子疯了,这个家彻底散了,你才满意?!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你看看我们这一家,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此刻蒋世荣的爆发,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气势,将马妙芬都给震得呆住了。
蒋芳芳翻了翻白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脸!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连窃窃私语都忘了。
蒋耀川癫狂的笑意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绝望和空洞。
“没意思……真没意思……”他喃喃着,眼神涣散,不再看任何人,像个游魂一样,步出了病房,直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耀川!耀川你去哪儿?!你回来!”马妙芬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喊着,可回应她的,只有走廊里空洞的回音,以及同病房病友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
蒋世荣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双手抱住头,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个家,确实是挺没劲的。一个念头出现在蒋世荣的脑海中:自己今年也才不过50来岁,余生还有很长的日子,难道还要继续……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与难堪,只剩下马妙芬因为恐慌和愤怒而变得粗重、却不敢再放肆尖叫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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