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沉甸甸的压力，轰然压在他的神魂之上。
这并非物理层面的重压，而是来自更高维度的俯瞰，是因果与使命的具象化。
刹那间，高大宝感觉自己成了一只在地图上被红圈标注出来的蚂蚁。
在无数层面与维度的交汇处，一双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眼睛，冰冷、漠然，仅仅是朝他这边“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
整个世界在高大宝的感知中开始溶解。
船舱的木板不再是木板，它们在蠕动，在扭曲，木纹化作了模糊的血肉脉络，墙壁上渗出腥臭的粘液。
窗外的海风停了，声音消失了，连他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要被那一眼中蕴含的恶意彻底抹除。
深渊之神！
高大宝头皮发麻，神魂如坠冰窟。
这就是他要面对的终极之魔？连正眼瞧一下都欠奉，光是存在本身，就足以让金丹修士道心崩溃，神魂俱灭！
“妈的……来真的啊？”
高大宝牙关紧咬，不退反进，一股邪火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老子刚立下宏愿，你就来砸场子？
念头一起，眉心太上剑心骤然迸发出刺目清光，如一柄无形利剑，瞬间斩开了周围扭曲蠕动的幻象。
嗡！
他身后虚空洞开，二十四道由剑意凝聚而成的锁链哗啦啦作响，环绕周身，交织成一座剑意牢笼，将他牢牢护在其中。
那跨越无尽时空渗透而来的恐怖意志，被这二十四道剑意锁链死死抵住，发出无声的剧烈摩擦。
“你的存在，就是我证道的基石……”
高大宝眼中凶光毕露，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与决然。
为了师尊，为了剑灵，为了格斯，也为了他自己这颗不伦不类的金丹！
“此道，艰险万分……”
“但我走定了！”
道心在恐怖的压力下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像是被巨锤锻打的铁胚，迸溅出耀眼的火星，愈发坚韧，愈发纯粹！
丹田气海内，那枚鸽卵大小的金丹雏形剧烈震颤，几乎要当场碎裂。
可就在这碎裂的边缘，那两种截然相反的大道法则，竟被这股外力强行挤压，开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融合！
生与死，有与无，在这股来自深渊的恶意压迫下，被迫达成了更高层次的平衡！
高大宝闷哼一声，只觉得神魂剧痛，但金丹雏形却在这痛苦中，肉眼可见地凝实了一分！
还不够！
这玩意儿，果然是最好的磨刀石！
就在他道心与修为齐齐精进的刹那，异变突生。
一直静静悬浮于他丹田气海上方，与金丹雏形遥相呼应的山河社稷剑匣，忽然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
这嗡鸣声不大，却直接响彻在高大宝的神魂深处。
剑匣表面，那些古朴的山川河岳纹路，竟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开始缓缓流转。
一股远比太初母炁更加古老、苍茫的气息，从剑匣内部弥漫开来。
紧接着，高大宝“看”到，剑匣内那片自成一界的小天地中，一直沉睡着的那个白发抱剑的少女器灵，眼睫毛……
似乎轻轻颤动了一下。
剑匣之内，自成一界的浩瀚空间深处，那尊一直沉寂的、怀抱古剑的白发少女器灵，竟第一次有了动静。
她依旧闭着眼，那张空灵绝世的容颜，竟与高大宝记忆深处，青城山巅那道白发如雪的身影，有着七八分神似！只是更显稚嫩，宛如一尊了无生机的玉像。
但此刻，她那双长而密的睫毛，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高大宝脑子里“嗡”的一声。
师尊？
不对……是剑匣的器灵。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可那份源自神魂的悸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平息。
与此同时，少女怀中那柄古朴长剑的剑鞘上，一道细微的裂痕悄然蔓延。
裂痕深处，一点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古老剑意，如星辰般一闪而逝！
那剑意透出剑鞘，瞬间与他丹田内那枚混搭出来的金丹雏形，产生了斩钉截铁般的共鸣！
金丹雏形疯狂震颤，仿佛一头饥饿的幼兽，嗅到了来自母亲的气息，发出了渴望的嗡鸣。那刚刚还势同水火的两种大道法则，在这缕古老剑意的“调停”下，竟又融合了一丝！
“好家伙。”
高大宝咧了咧嘴，心里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
原来这才是正统的升级包？自己之前又是挨雷劈又是被神瞅的，合着都是开胃菜？
他猛地将全部神识投向剑匣深处，试图看得更清楚些。
可那白发少女器灵却已恢复了亘古的沉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道心动摇下产生的幻觉。
唯有剑鞘上那道新生的细微裂痕，证明着某种变化确实发生了。
金丹雏成，引动的不仅是自身巨变，更开始触及他身上最深重的秘密。
高大宝缓缓睁开眼，船舱外海浪声依旧，但他知道，一切都已不同。
前路艰险，强敌环伺，可他心中那股子邪火，却烧得前所未有的旺盛。
他将心神沉入山河社稷剑匣，神识掠过那已经点亮的十一座节气剑宫。
立春、雨水、惊蛰……每一座剑宫都散发着独特的气息，剑灵们的力量在其中流转，与他的金丹遥相呼应，潜移默化地改变着现世与幽界的规则。
路要一步一步走，魔要一剑一剑斩。
而今，金丹初成，道心已定，是时候为下一位剑灵的归位做准备了。
他这颗不伦不类的金丹，想要圆满，注定要走一条前无古人的路。
静坐之中，高大宝的意识并未沉寂，反而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苏醒。
他不再是“看”或“听”，而是“成为”了某种流动的法则本身。
丹田内，那枚龙眼大小的金丹雏形，就像一个新生的黑洞，开始对周遭的一切产生贪婪的引力。
起初，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涟漪。
一缕来自现世的金色光线，凭空而生，穿透了层层虚空，径直没入他的眉心。那光线中，他看到了一个被他剑灵救下的猎户，正将打来的第一只肥兔子供奉在简陋的神龛前，嘴里念叨着山神老爷保佑。
那份最质朴的感恩与敬畏，化作了一股纯粹的“愿力”，正是那金色能量的来源。
紧接着，又有一丝阴冷刺骨的紫色细线，从幽界的某个角落延伸而来，钻入他的气海。他“尝”到了那丝线中蕴含的，是某个被他剑阵余波碾碎的怨魂，在彻底消散前最后的一抹不甘与绝望。
这便是他与这个世界最直接的因果！
善因结善果，恶因得恶果。而现在，无论善恶，所有的“果”，都成了他金丹的食粮！
金色的愿力光线，被金丹雏形上那流转的“四季轮回”道韵一口吞下，春生道韵中的绿意肉眼可见地浓郁了一分。紫色的怨力丝线，则被另一半混沌灰暗的区域所吸收，那片“无”的领域，似乎变得更加深邃。
而连接这两者的核心，那一小簇虚空道火，在接触到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因果力量后，猛地一跳！
它不再是静静燃烧，而是化作了一个微缩的熔炉，将涌入的金色愿力与紫色怨力强行拉扯、粉碎、煅烧！
“滋啦——”
无声的爆鸣在高大宝的神魂中响起。
他感觉自己的金丹就像一个胃口极好的饕餮，左手拿着蜜糖，右手拿着砒霜，然后一股脑全塞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我靠……这么生猛的吗？”
高大宝心头一跳，这种修炼方式，别说师门典籍，就是说书先生最离谱的故事里都不敢这么编。
别人的金丹吸收天地灵气，小心翼翼，生怕沾染一丝杂质。
他倒好，直接把天地间最复杂的因果业力当饭吃！
脑海里，炎玲兴奋地叫嚷起来：“剑主！对！就是这样！管它好坏，能吃的都是好东西！快，再多吃点，吃饱了咱们去把那个什么神之手剁了当柴烧！”
青霓的意念则带着几分担忧：“剑主，此法过于霸道，恐有隐患，还请慎重。”
高大宝咧了咧嘴，哪里还顾得上慎重。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经过虚空道火的熔炼，那些驳杂的因果之力被烧掉了外壳，露出了最核心的“大道之力”，正一丝丝地融入他的金丹，让那枚雏形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变得凝实、圆润。
这种力量飞速增长的感觉，简直比藏在厨房的那坛好酒还要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