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生突然朗声提出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考较地脉感应之能,这一出人意料的提议让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地师面色骤然一变,眉头紧锁,心中暗恼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竟敢当众挑战自己的权威,但此刻已是骑虎难下之势,若推辞不应,反倒显得心虚胆怯。他只得强作镇定,沉声应战,声音中却难掩一丝颤抖。法会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原本热闹祥和的气氛瞬间凝结成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于场中二人身上,屏息以待。这场比试早已超出个人意气之争的范畴,背后牵动的是双方所代表的势力与道统之争,胜负将直接影响各自在玄门中的地位,甚至可能改写当今玄学界的格局。
钦天监正与礼部尚书见状,立即意识到事态严重,低声商议片刻。监正捋须沉吟道: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玄门正统,需有公正见证,以免日后争议。尚书颔首称是,当即请来几位在玄学界德高望重的老道长,以及几位精通堪舆之学的鸿儒学者,共同担任见证评判。这些前辈或白发苍苍,仙风道骨;或鹤发童颜,气度不凡;无一不是当世玄学泰斗,在各自领域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由他们主持比试,最是公允不过,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比试规则看似简单,实则极考验真功夫:井生与地师皆不得借助罗盘等外物,纯以自身灵觉感应玄都观及周边数里内的地脉气机流转。二人需轮流指出三处最为显着的地脉特征,不仅要说明其吉凶影响,更要提出切实可行的调理建议。最终由评判与在场众人根据其论断的准确性与调理方案的可行性来判定高下。这等考验,非真正的大能之士绝难完成,稍有不慎便会贻笑大方。
便让你先说,免得说老夫欺负小辈。地师负手而立,下巴微扬,语气中带着几分倨傲与不屑。他对自己的感应之力向来自负,这些年潜心修炼,又得影月之主秘传心法,灵觉之敏锐确有独到之处,在当今玄门中也是数一数二。在他看来,眼前这年轻人不过是初出茅庐,乳臭未干,怎可能与自己数十年的深厚修为相抗衡?这场比试,他志在必得。
井生闻言也不推辞,只是淡然一笑,那笑容中透着几分超然物外的从容。他闭上双目,看似在凝神静气感应地脉,实则暗中催动了一丝镇龙碑的玄妙之力。刹那间,以玄都观为中心,方圆数里的地脉气机如同立体画卷般清晰地展现在他,山川走势、地气流转、阴阳变化,无不纤毫毕现,就连地底深处的隐秘也一览无余,这种洞察力已非凡人所能企及。
片刻后,井生睁开眼睛,目光清澈而从容,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首先指向观中东南角一处看似寻常的花圃,声音沉稳有力:其一,观东南巽位,地气虽旺,却隐含一丝金煞锋锐之气。此因地下三丈处埋有前朝废弃兵器残骸,历经岁月,煞气上冲。虽被花木生机暂时压制,然五行之中金克木,长此以往,不仅会损及此观文昌之运,更易使居此修道者心浮气躁,难以静修。说到这里,他略作停顿,继续道:调理之法,当深挖三尺取出残骸,以净土填埋,并改植属水的柔嫩花草,以水泄金气,如此方可化解。这番话说得条理分明,有理有据。
此言一出,立即有位在玄都观修行多年的老道士惊呼:确有其事!三年前扩建花圃时,工人们确实挖出些许锈蚀刀剑,当时以为无关紧要,便又原样埋了回去!这番话顿时引起一片哗然,众人看向井生的目光已从怀疑变为惊异,谁能想到他竟能如此精准地道出这等隐秘?这等本事,已非凡俗所能及。
井生神色依旧平静如水,接着指向大殿屋脊:其二,大殿正脊之处,隐有赤气缭绕。此因去年修葺时,更换的正脊宝瓶内被人放入了一小块赤炎石。此石产自南方火山,蕴含火煞,虽能短期聚香火之旺,却也易引无名之火,更与此地水德之基相冲。若置之不理,不出三年,必生祸端。他转向观主,正色道:需尽快更换宝瓶,取出邪石,并以清泉净化屋脊气场。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观主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命人取来梯子查看。当工匠从宝瓶中果真倒出一块赤红如血的怪石时,全场顿时一片寂静,那些原本对井生心存质疑的人此刻也都哑口无言,只剩下满心的震撼与敬畏。这等洞察力,简直匪夷所思。
井生最后将目光投向观外西北方向那座上百年历史的佛塔,缓缓道:其三,问题不在观内,而在观外西北干位。那座镇魔塔本是善举,但其塔尖直冲此观,虽有镇压邪祟之功,其锋锐之气却也无意中形成了,直射观中三清殿主位。平日里香火鼎盛时尚可相安无事,但遇天地气机紊乱之时——正如当下星象所示——则会放大灾厄。他略作思索,建议道:可在三清殿前立一青石影壁,或悬挂开光八卦镜,如此既可化解煞气,又不损镇魔塔本意。这番论断由内而外,由近及远,层层递进,显示出惊人的全局观。
这番论断由内而外,由近及远,不仅准确指出问题所在,更将成因、危害、解法阐述得清清楚楚,逻辑严密,环环相扣,令人无从辩驳。几位评判的老道长听罢,纷纷抚须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彼此交换着惊叹的眼神,显然已被井生的本事所折服。
轮到地师时,他的脸色已然阴晴不定,额头隐现汗珠。他万万没想到这年轻人的灵觉竟如此敏锐可怕,所言之事无一不是切中要害,直指核心。但地师毕竟修为深厚,强自镇定心神,闭目感应片刻后,也说出了三处气机异常。凭借多年经验,他的判断也颇为准确,引来阵阵惊叹,特别是指出后院古井阴气过重一事,更是让几位评判连连称是,总算挽回些许颜面。
然而,若将二人的论断细细比较,高下立判。井生的感应如庖丁解牛,直指本质,每一处论断都似亲眼所见般确凿无疑,给人一种浑然天成的通透感;而地师所言虽也精妙,却总给人一种隔雾看花之感,更像是凭借丰富经验推断而出,少了那份浑然天成的透彻感。这种差异虽细微,但在场的高人们无不心知肚明,只是碍于情面不便明言。
地师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眼中阴霾愈发深重,袖中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这场比试的结果,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定论,而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声誉,恐怕就要毁于一旦。想到此处,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心中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