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盯着张纯阳,一字一句道:“而那两个继承人,就是被张陆伟刺杀的少林方丈和你的师父!张陆伟他…… 他只是为了帮我报仇罢了!”
“你……” 张纯阳浑身剧震,如坠冰窟,脑中 “嗡” 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反常,想起少林密信中含糊其辞的细节,那些被忽略的疑点此刻如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魏霜然忽然又上前一步,距离他不过咫尺,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既然你要找张陆伟报仇,不如先杀了我!反正我在你眼中也是邪教余孽,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请张道长杀了我,全了你的报仇之心!”
张纯阳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心中苦涩如翻江倒海。
一边是师父的血海深仇,一边是这女子泣血的控诉,真相如同一把双刃剑,刺得他心口剧痛。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任由那份挣扎在脸上蔓延。
就在这时,魏霜然眼中闪过一丝彻底的绝望,右手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短刀,寒光一闪,竟猛地往自己脖子抹去!
“不要!”
张纯阳脸色大惊,想也没想便扑了上去,伸手去夺她手中的刀。
可终究慢了半分,他只来得及改变刀的轨迹,刀锋没能划到脖子,却狠狠割在了魏霜然的左臂上!
“嗤 ——”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她淡紫色的罗裙,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砸出一朵朵刺目的红。
那伤口极深,竟划破了动脉,血色鲜红得触目惊心。
“魏姑娘!” 张纯阳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伸手按住她的伤口,掌心瞬间被鲜血浸透,滚烫而粘稠。
魏霜然却看着他慌乱的模样,虚弱地笑了笑,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死了…… 你就可以毫无顾忌地报仇了…… 不用救我……”
“胡说!”
张纯阳怒吼一声,声音都在发颤,他拼命用内力封住她伤口周围的血脉,可那血还是从指缝间汩汩涌出,根本止不住。
“你若死了,我师父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他看着魏霜然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嘴唇失去血色,意识渐渐模糊,心中的焦急如烈火焚烧。
魏霜然靠在他怀里,眼皮越来越沉重,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道:“张道长…… 你当了掌门,想必…… 知道不少当年的内幕…… 我说的…… 是不是假话…… 你心里清楚……”
张纯阳感受着怀中身体的温度渐渐流失,看着她涣散的瞳孔,心中那道坚守的防线轰然崩塌。
他嘶吼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汉江决战之后,我再复仇!你撑住!一定要撑住!”
魏霜然听到这句话,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随即头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魏姑娘!”
张纯阳抱起她软倒的身体,再也顾不上其他,转身便朝着医道长老的住处狂奔而去。
月光下,他的道袍被鲜血染红,脚步踉跄却异常急促,怀中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压得他心口喘不过气。
几个时辰后,天快亮时,医道长老的院落里终于安静下来。
张纯阳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魏霜然,她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呼吸微弱却已平稳。
长老说幸好动脉未完全切断,又及时用了武当秘药,总算保住了性命,但需好生静养,切不可再动气。
他望着魏霜然沉睡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他之所以答应,不仅仅是因为她以死相逼,更因为他已经猜到,她说的都是真的。
师父凌道清很久以前曾与他彻夜长谈,说自己一生最愧疚的便是沈画之事。
他也曾告诉自己沈墨当年确实被冤,什么修炼邪教功法根本不存在,只是武林各方势力为了抢走他手中的《摘星换月》而编造的借口。
凌道清早已厌倦这江湖恩怨,并对当年逼死沈画一事内疚多年,所以在得知张陆伟前来刺杀的原因时,他甚至没有反抗,明明获救了却还是自断心脉而亡 —— 那或许是他的自我救赎。
可师父的恩,他不能不报。
张陆伟害死了师父,这仇,他终究要讨。
只是这过程,怕是比想象中更艰难千倍。
师父凌道清养育他二十年,传道授业,恩重如山,这份仇若不报,他如何对得起 “弟子” 二字?如何面对武当上下的期盼?
一码归一码,恩怨要清,责任也要担。
大不了日后每年在张陆伟坟前谢罪,江湖路本就身不由己,每个人都被身份与责任缚着,这或许就是宿命。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漫过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都有自己该做的事。
沈画的人为沈画复仇天经地义,并且确实是自己师父做错了。
可自己身为凌道清的亲传弟子却也不得不为他报仇。
这也就是江湖。
江湖路远,恩怨难断。
他低头看着魏霜然手臂上渗出的血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惜。
这武林第一美人,身世竟如此凄惨,父亲被师门先辈所杀,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却只能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寻求公道。
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远处的瀑布声再次清晰起来,带着山间的寒意。
张纯阳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初升的朝阳,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接下来的几日,张纯阳几乎推掉了所有无关紧要的事务,每日清晨都会亲自去药房取药,看着医道长老煎好,再小心翼翼地端到魏霜然床前。
起初魏霜然醒来时还有些疏离,轻声道谢后便不再多言。
可张纯阳总会耐心地坐在床边,问她伤口疼不疼,有没有想吃的东西,笨拙地说着武当山间的趣事,试图让她心情好些。
他会注意到她蹙眉的动作,知道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便悄悄运起内力帮她舒缓。
会记得她随口提过喜欢玉兰花香,便每日摘下最新鲜的花瓣放在窗台上。
会在她喝药皱眉时,提前备好蜜饯递过去。
不知不觉中,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她的神色 —— 她笑时,他会莫名松口气;她沉默时,他会担心是不是又想起了伤心事。
这武林第一美人的身影,竟在他心头占据了越来越重要的位置,连他自己都未察觉,那份最初的同情与欣赏,早已悄悄变了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