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节 归墟抉择
白光散去后，顾晓婷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虚无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声音，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只有七块碎片在面前缓缓旋转，组成一个完美的黑色晶体球体。
这是...哪里？她的声音被虚空吞噬。
「归墟核心。」美乐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却不见身影，「所有时间线的交汇点。」
顾晓婷四下张望：美乐？你在哪？
「与你同在。」声音似乎来自她体内，「灵魂契约让我们在灵界共享存在。看看你的手腕。」
顾晓婷抬起手，门形印记已经扩展至整个前臂，形成复杂的金色纹路，与黑色晶体球体产生微妙的共鸣。
其他人呢？小兰？爸爸？
「安全。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美乐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晓婷，听我说。七灵齐聚触发了归墟之门，你现在面临一个选择。」
黑色晶体球体突然展开，变成一幅全息投影——左边是现代城市的景象，美乐是只普通黑猫，小兰和父母其乐融融；右边则是仙凡共存的画面，白虎神君威风凛凛，但城市被黑雾笼罩，人们惊恐奔逃。
两个未来...
「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两种可能性。」美乐解释，「左图是彻底净化浑沌的结局，代价是所有相关记忆消失；右图是保留现状，我们继续对抗浑沌的反扑。」
顾晓婷的心揪紧了：没有中间选项吗？
晶体球体突然剧烈震动，第三幅画面闪现——一个模糊的影像，她、美乐和小兰站在金色大门前，但细节无法辨认。
「理论上存在第三条路...」美乐犹豫道，「但风险太大。」
是什么？
「将浑沌精粹转化为纯粹能量，既不消灭也不封印。」美乐的声音变得凝重，「清荷仙子当年就在研究这个方法，但失败了。」
顾晓婷想起父亲痛苦的面容：爸爸知道这个办法吗？
一段记忆突然涌入她的意识——海底洞穴中，顾教授在岩壁上刻满公式，胸口晶体蓝光闪烁：转化而非消灭...关键在于血脉调和...
他成功了！顾晓婷激动地说，所以他才能保持人性！
「但代价是什么？」美乐反问，「二十年与世隔绝，每分每秒都在与浑沌抗争。你愿意让小兰承担这种命运吗？」
顾晓婷沉默了。画面中的第三条路渐渐清晰：金色大门前，成年小兰手持破损的银铃，眼中是超越年龄的沧桑。
她已经在承担了...顾晓婷轻声道，无论选择哪条路。
黑色晶体突然分裂成七块，环绕她旋转加速。虚空开始扭曲，形成一个漩涡，里面传出清荷仙子歇斯底里的笑声：
愚蠢！你们根本不懂浑沌的真谛！
漩涡中浮现出清荷被黑雾缠绕的身影，她的面容时而美丽时而狰狞：它不是什么邪恶力量，而是宇宙最原始的创造性能量！西王母那些老顽固害怕变化，才将它污名化！
顾晓婷本能地后退：你疯了...它吞噬了多少生命...
那是必要的牺牲！清荷狂热地张开双臂，想想看，一个没有疾病、衰老、死亡的世界！浑沌能够重组物质的基本结构！
美乐的声音充满警告：「她在迷惑你。浑沌确实能创造，但不受控制的创造比毁灭更可怕。」
清荷突然安静下来，露出诡异的微笑：晓婷，你知道吗？你父亲的研究已经接近成功了。只差最后一步——神君血脉与凡人灵魂的完美融合。
她指向顾晓婷手臂上的金色纹路：而你，阴差阳错完成了这个壮举。白虎神君的灵魂契约让你成为理想的。
顾晓婷心头一震：什么容器？
「别听她的！」美乐厉声喝道，「她想利用你复活浑沌！」
不，我想让你控制它。清荷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像在哄孩子，想象一下，拥有重塑现实的力量，你可以让父母复活，让小兰永远快乐，甚至...
漩涡中浮现出顾晓婷最渴望的画面——完整的家庭，健康的父母，无忧无虑的小兰...
够了！顾晓婷捂住耳朵，这些都是假的！
真假取决于你的选择。清荷的身影开始消散，记住，当你触碰核心时，想着什么，就会创造什么...
漩涡消失了，虚空恢复寂静。顾晓婷的呼吸急促，额头抵在冰冷的黑色晶体上。
美乐...我该怎么办？
没有回应。
美乐？
依然寂静。顾晓婷这才惊恐地发现，手臂上的金色纹路正在褪色！美乐的存在感越来越弱，仿佛正在从她灵魂中被剥离。
「晓婷...」美乐的声音微弱如蚊呐，「清荷...干扰了契约...我...」
顾晓婷抱住晶体，仿佛这样就能留住美乐，坚持住！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
晶体表面映出她的倒影——一个普通人类女孩，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但当她凝视更深时，倒影逐渐变化：眼睛变成金色竖瞳，发丝间露出白色的虎耳...
「第三条路...」美乐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需要牺牲...」
声音彻底消失了。顾晓婷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就像被抛弃在宇宙尽头的尘埃。黑色晶体停止了旋转，静静悬浮在她面前，等待触碰，等待选择。
左边，遗忘一切回归平凡；
右边，铭记所有继续战斗；
中间...未知的风险与可能。
顾晓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她想起美乐嫌弃却总是睡在她枕边的样子；想起小兰天真烂漫的笑容；想起父亲在海底二十年的坚守...
我选择...她伸手触碰晶体，相信家人。
黑色晶体轰然碎裂！无数光点如星河般流淌，在她面前重新组合成一扇巨大的金色门扉，门上雕刻着复杂的纹路——一半是白虎图腾，一半是人类族谱。
门缓缓开启，耀眼的白光中走出三个身影：成年版的小兰穿着仙袍，手持完整的银铃；顾教授恢复了人类形态，胸口仍有晶体留下的疤痕；而走在最前面的...
美乐！顾晓婷惊喜地喊道。
但那不是家猫美乐，也不是白虎神君，而是一位银发金瞳的高挑男子，额间字印记熠熠生辉。他穿着银白色战甲，却赤着脚，身后飘着一条毛茸茸的虎尾。
「凡人，」熟悉的傲娇语气，却是从那张俊美的脸上说出来，「朕这副模样很稀奇吗？」
顾晓婷的嘴巴张了又合：你...你能变成人形？
一直可以，只是不屑。美乐——现在或许该叫他监兵神君了——嫌弃地甩了甩尾巴，维持这个形态消耗神力，在凡间没必要。
成年小兰微笑着上前：姐，你做出了最困难的选择。
什么选择？我还没...
你选择了相信。顾教授慈爱地抚摸她的头，相信家人的爱能战胜对未知的恐惧，这正是清荷当年缺少的。
金色大门完全敞开，里面不是虚无，而是一个微型的宇宙模型——无数时间线如树枝般分叉延伸，其中一条闪烁着蓝金相间的光芒。
这是...
新的可能性。成年小兰轻摇银铃，铃声中，那条特殊的时间线开始生长，既不彻底消灭浑沌，也不让它肆虐。而是...她看向顾教授。
而是驯服它。顾教授接话，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本子——顾晓婷认出那是他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二十年的研究成果：利用特定频率的血脉共鸣，可以将浑沌精粹转化为可控的创造能量。
美乐皱眉：特定频率是指...
直系血亲的共同意志。成年小兰指向顾晓婷、小兰和顾教授，爸爸的坚持，姐姐的勇气，我的能力，再加上...她朝美乐眨眨眼，...白虎神君的灵魂契约。
顾晓婷恍然大悟：所以我们一起...
就能重塑浑沌的本质。成年小兰点头，但代价是...她欲言又止。
顾教授平静地接话：我们三人必须成为新的，永久平衡这股力量。
什么？顾晓婷如遭雷击，那不就是...
囚笼。美乐冷冷地说，「用自由换取世界的安全。」
成年小兰握住顾晓婷的手：姐，这是唯一的办法。否则即使暂时封印，浑沌终将卷土重来。
顾晓婷看向父亲：爸...你愿意再回到那种生活吗？
顾教授笑了：比起海底二十年，有家人相伴的算什么？
金色大门开始震动，时间流加速了。成年小兰的身影逐渐透明：决定吧，姐。门外的时间即将重新流动。
顾晓婷望向美乐，神君的金色眼眸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无论你选择什么，朕...我都会陪着你。」
我选择第三条路。顾晓婷坚定地说，但不是牺牲家人，而是我们一起承担。
她拉起小兰和父亲的手，另一只手握住美乐的爪子：四个容器比三个更稳固，不是吗？
成年小兰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笑中带泪：果然...你总能想出意料之外的办法。
胡闹！美乐甩开她的手，「神君岂能...」
岂能临阵脱逃？顾晓婷狡黠地笑了，别忘了，我们有灵魂契约。我的决定就是你的决定，对吧？
美乐瞪大眼睛，尾巴炸毛：「你...！」
顾教授大笑起来：好！一家四口，其利断金！
金色大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将四人笼罩其中。顾晓婷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流遍全身，手臂上的纹路与美乐的印记、小兰的银铃、父亲的疤痕产生共鸣...
成年小兰的声音渐渐远去：记住，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当你们醒来时，世界将不同，但爱...永远不会改变...
光芒吞没了一切。
***
晓婷！醒醒！
顾晓婷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柳青妍穿着白大褂，正用小手电检查她的瞳孔。
柳...青妍？她声音嘶哑，发生什么了？
你在实验室晕倒了，吓死我了！柳青妍松了口气，幸好只是低血糖。小兰和苏宇送你来的。
顾晓婷茫然四顾：小兰？苏宇？美乐呢？
一团黑色毛球跳上病床，嫌弃地用爪子拍她的脸。
顾晓婷抱起黑猫，对上那双熟悉的金色眼眸：美乐？你还记得...
「闭嘴，凡人。」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朕只是暂时变不回去而已。」
柳青妍奇怪地看着她：你跟猫说话的样子真诡异。对了，你爸爸刚才来电话，说他和林医生在楼下咖啡厅等你。
爸爸？林医生？顾晓婷心跳加速，他们...认识？
好像是什么科研合作。柳青妍帮她拔掉点滴，说起来真神奇，你爸爸的深海生物研究居然能应用到牙科领域...
顾晓婷抱起美乐，迫不及待地下床。走廊上，她迎面撞上了牵着苏宇的小兰。
姐！你醒啦！小兰扑上来抱住她，脖子上的银铃叮当作响，爸爸说要带我们去海洋馆！
苏宇不好意思地挠头，狼耳在发间若隐若现：晓婷姐...我...
「别装了，狼崽子。」美乐翻了个白眼，「她都记得。」
顾晓婷看着妹妹健康红润的脸蛋，感受着怀中黑猫的温度，突然明白了第三条路的真谛——不是消灭，不是封印，而是共存与平衡。
浑沌仍在，但不再肆虐；
记忆保留，但危机解除；
家人团聚，但代价未知。
电梯门打开，顾教授和林医生正在交谈。看到女儿们，顾教授张开双臂：我的小公主们！
拥抱时，顾晓婷注意到父亲衬衫领口下若隐若现的蓝色晶体。林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闪过龟蛇虚影：晓婷啊，下周来复诊，我给你检查下那颗虎牙。
美乐在她怀里炸毛：「老乌龟你找死！」
顾晓婷笑了，阳光透过走廊窗户，在她手腕的门形印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这或许不是最完美的结局，但一定是最适合他们的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