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冰封的餐桌
干杯！
六个玻璃杯在空中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顾小兰点的鸳鸯锅在餐桌中央咕嘟咕嘟冒着泡，红油与清汤泾渭分明却又相互交融，就像这个奇妙的家庭。
庆祝我们家的守护神正式上岗！顾晓婷笑着揉了揉美乐的脑袋。现在的白虎神君保持着家猫大小，正襟危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脖子上还系着顾小兰强行给它戴上的粉色餐巾。
朕说过多少次了，不要给朕戴这种东西！美乐用爪子扒拉着餐巾，却怎么也解不开那个蝴蝶结。
柳青妍趁机用手机连拍数张：太可爱了！我要设成壁纸！
删掉！立刻删掉！美乐炸毛，想要跳过去抢手机，却被苏宇一把按住。
神君大人，您的虾滑要煮老了。苏宇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锅里。
美乐的注意力立刻被粉嫩的虾滑吸引：啊！快捞起来！
林默涵笑着摇头，给每人分了调料碟：说真的，能这样一起吃火锅，感觉真好。
顾小兰嘴里塞满肥牛，含糊不清地说：就是就是！而且现在我们有神君大人保护，什么都不用怕啦！
美乐正优雅地用爪子操纵漏勺捞肉片，闻言耳朵动了动：哼，知道就好。以后有朕罩着你们...它突然顿住，琥珀色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一条细线。
美乐？顾晓婷注意到它的异常。
餐厅的温度毫无预兆地开始下降。火锅蒸腾的热气在空中凝结成霜花，缓缓飘落。美乐的毛发根根竖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变大——
所有人后退！苏宇反应最快，一把拉开顾晓婷和林默涵。
眨眼间，美乐已经恢复成威武的白虎神君形态，但情况明显不对劲——它的眼睛变成了冰蓝色，周身萦绕着刺骨的寒气。桌子、椅子、餐具...所有接触到它气息的东西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
神君大人？顾小兰吓得后退两步。
白虎神君似乎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搏斗，痛苦地低吼：快...走...朕控制不住...
话音未落，一道冰环以它为中心爆发开来！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冻结。火锅变成了一锅冰雕，墙壁上爬满霜花，整个餐厅瞬间变成了冰雪世界。
柳青妍的尖叫声被冻在了半空中——她保持着后退的姿势，整个人变成了一座冰雕。
青妍！林默涵想冲过去，却被苏宇死死拉住。
别过去！那寒气会要了你的命！
顾晓婷颤抖着看向痛苦挣扎的白虎神君：美乐！停下来！是我们啊！
白虎神君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熟悉的情感，只有无尽的冰冷。它张开嘴，一团寒光正在凝聚——
千钧一发之际，顾小兰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那根护身符毛发：美乐！记得这个吗？是你给我的！
毛发发出温暖的金光，与寒气形成鲜明对比。金光照射下，白虎神君眼中的冰蓝稍稍褪去。
小...兰...它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宇趁机从另一个角度靠近，手里拿着西王母给的蟠桃吊坠：神君大人，集中精神！想想火锅！想想《甄嬛传》！
白虎神君的身体开始颤抖，冰蓝与琥珀在眼中交替闪烁。终于，随着一声长长的叹息，寒气开始消退，它的体型也逐渐缩小，最终变回了那只银渐层家猫。
朕...很抱歉...美乐虚弱地趴在地上，耳朵耷拉着。
冰封开始融化。柳青妍一个踉跄恢复自由，脸色苍白如纸：刚、刚才发生了什么？
林默涵检查着每个人的状况：都没事吧？
顾晓婷跪下来，轻轻抚摸美乐的背：亲爱的，你还好吗？
美乐避开她的触碰：别碰朕...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它艰难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阳台，朕需要...静一静...
没人敢阻拦它。大家沉默地看着那小小的身影跳上阳台栏杆，消失在夜色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顾小兰带着哭腔问。
苏宇捡起地上的一片冰晶——它居然没有融化，反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神君大人的力量失控了。
为什么突然会这样？柳青妍抱着双臂还在发抖，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林默涵推了推眼镜：可能与完全恢复神力有关。《山海经》中提到，四象神君的力量源自天地法则，本身就带有一定...非人性。
什么意思？顾晓婷紧张地问。
意思是，苏宇接过话头，神君大人正在逐渐变回真正的，而是没有人类情感的。
这句话像一块冰砸在每个人心上。
不...不会的...顾小兰摇头，美乐那么爱我们，它刚才不是恢复过来了吗？
林默涵叹气：但下次呢？下下次呢？如果有一天它完全失去控制...
我们必须帮它！顾晓婷坚定地说，它是我们的家人！
苏宇看着手中的诡异冰晶，眉头紧锁：在那之前，我还有另一个坏消息。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几块黑色晶体碎片：今天在城南公园发现的。饕餮的混沌之核碎片没有完全消失，它们正在城市各处出现。
柳青妍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饕餮...
正在重组。苏宇点头，而且这些碎片会腐蚀接触到的生物。公园里已经有几只流浪猫狗发生了变异。
林默涵接过密封袋仔细观察：需要通知西王母吗？
我已经联系了父亲。苏宇说，奎木狼会向天庭报告。但问题是...他看向阳台方向，我们现在最强大的战力自身难保。
一阵沉默笼罩了所有人。
与此同时，屋顶上。
美乐蹲坐在最高处，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月光下，它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隐约呈现出威武的白虎形态。
我就知道会在这里找到您。
苏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美乐没有回头：他们怎么样了？
吓坏了，但没事。苏宇在它旁边坐下，柳青妍在煮姜汤，顾晓婷坚持要等您回去。
美乐的尾巴轻轻抽动了一下：愚蠢的人类...明明差点被朕...
您救了我们。苏宇打断它，在昆仑山，还有无数次。
美乐终于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痛苦：但下次朕可能就救不了了！苏宇，朕能感觉到...每一天，每一刻，那些古老的记忆和力量都在侵蚀的部分。它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今早在梳毛时，朕突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么无聊的事...三千年前，朕可不会在乎毛发是否整齐。
苏宇沉默了一会儿：您打算怎么办？
朕必须离开。美乐轻声说，在完全失控前。
他们会心碎的。
总比被朕冻成冰雕强！美乐突然激动起来，周围的温度骤降几度。它立刻意识到问题，深呼吸平复情绪：看，这就是问题所在。朕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波动。
苏宇看着远处的霓虹：至少跟他们道个别。
...朕做不到。美乐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如果看到顾晓婷的眼泪，朕可能会改变主意。
又是一阵沉默。夜风吹拂着他们的毛发和衣角。
饕餮的碎片出现了，对吗？美乐突然问。
苏宇微微一惊：您怎么知道？
朕能感觉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美乐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它们在呼唤朕...试图污染朕的神力。
苏宇掏出那个密封袋：我们收集了一些。天庭已经派人调查了。
美乐用爪子拨弄了一下袋子，里面的黑色晶体立刻活跃起来，像有生命一般撞击着袋壁：比朕想象的更严重...这些碎片在自我复制。
您有什么建议吗？
立刻隔离所有感染区域。美乐严肃地说，普通人类接触超过十分钟就会开始变异。另外...它犹豫了一下，联系西王母，问问她有没有办法...暂时封印朕的神力。
苏宇震惊地看着它：您要放弃神力？
不，只是暂时压制。美乐烦躁地用尾巴拍打地面，直到朕找到平衡的方法。否则朕不仅帮不上忙，还会成为最大的危险。
远处传来顾晓婷的呼唤：美乐！苏宇！姜汤煮好了！
美乐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身体不自觉地转向声音的方向。但它很快强迫自己转回来：你下去吧。告诉她们...朕需要独自巡逻。
苏宇站起来，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点头：保重，神君大人。
等苏宇的脚步声消失后，美乐长长地叹了口气。它抬头望着星空，开始用一种古老的语言低声吟诵。随着咒语，它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完全消失在月光中。
屋内，顾晓婷焦急地等待：苏宇，美乐呢？
苏宇接过姜汤：神君大人说要去巡逻，让我们别等它。
这么晚了还巡逻？顾小兰皱眉，它明明看起来很累...
柳青妍若有所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才那个失控...
让它静一静吧。林默涵拍拍妻子的肩，明天再好好谈谈。
顾晓婷不安地看向窗外：我总觉得...它好像在隐瞒什么。
夜深了，所有人都睡下后，顾小兰突然从梦中惊醒。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美乐站在一片冰原上，身后是无数的黑影，而它正在慢慢变成一尊冰雕。
美乐...她揉着眼睛走向阳台，想确认它的安全。
月光下，阳台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未融化的冰晶和...一根闪闪发光的毛发。顾小兰捡起毛发，立刻认出了这是美乐的本命毛。
什么情况...她四处张望，突然注意到阳台栏杆上有几个小小的爪印——是美乐离开时留下的。但奇怪的是，爪印周围结了一层薄冰，在夏夜的空气中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顾小兰的心突然揪紧了。她冲回屋内，摇醒了顾晓婷：姐！美乐不见了！而且它留下了这个！
顾晓婷睡意全消，接过那根本命毛：怎么会...它从不离身的...
两人叫醒了其他人。苏宇检查了爪印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它离开了。不是临时巡逻，是...告别。
顾晓婷的眼泪夺眶而出，它不能就这样走！外面还有饕餮的碎片...
林默涵抱住妻子：冷静点，我们一定能找到它。
柳青妍已经拿起车钥匙：分头找！它应该走不远！
就在这时，那根本命毛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投射出一段影像在墙上——
是美乐，保持着白虎神君的形态，站在某个高楼顶端。
如果你们看到这个...它的声音有些沙哑，说明朕已经做出了选择。朕的力量正在失控，继续留在你们身边太危险了。别担心，朕会找到解决方法。至于饕餮的碎片...朕已经通知了天庭，他们会处理。答应朕，别来找朕。当一切安全时，朕会回来。
影像闪烁了一下，美乐的表情变得柔和：顾晓婷，记得每天给朕的猫碗换水；林默涵，别老是熬夜看书；小兰，不准再偷吃朕的零食；柳青妍，少看点没营养的宫斗剧；苏宇...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守护。
影像开始消散，美乐最后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朕爱你们。
金光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五个目瞪口呆的人类和一根静静躺在地上的毛发。
顾小兰第一个哭出声：笨蛋美乐！大笨蛋！
顾晓婷擦掉眼泪，突然坚定地说：我们一定要找到它。不是因为它是什么神君，而是因为它是我们的家人。
苏宇点头：我可以通过半妖的血脉感应寻找神性存在。但范围有限...
那就分片区搜索。林默涵已经开始在平板上规划路线。
柳青妍拿起那根本命毛：也许这个能帮我们定位？
就在他们讨论时，谁也没注意到窗外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不自然的红光，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眨了一下，又迅速消失。
远处城市的下水道里，几块黑色晶体正以诡异的速度增殖，将周围的老鼠变成了畸形的怪物。而这些怪物的眼睛，全都望向同一个方向——白虎神君离开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