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夜的残余。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过于刻意的平静。
像绷紧的鼓面。
轻轻一触就会发出巨响。
白玉安静地吃着早餐。
勺子碰到碗沿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他的目光几次悄悄掠过哥哥。
那个装着工具的抽屉。
以及窗帘紧闭的阳台。
白羽能感觉到那无声的询问。
像细小的钩子。
挂在他的呼吸上。
他放下筷子。
起身。
走向书桌。
拿出了那个小小的、握在掌心的笔记本。
他没有翻开。
只是用手指摩挲着粗糙的封面。
然后。
他转过身。
看向白玉。
“想看吗？”
他的声音很轻。
打破了餐桌上凝固的空气。
白玉抬起头。
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即是犹豫。
最后。
化为一种小心翼翼的坚定。
他点了点头。
白羽走过去。
将笔记本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然后退开半步。
给他留出空间。
白玉的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
翻开了第一页。
那些只有白羽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简写。
映入眼帘。
像一片陌生的密码。
【△19:23 亮\/帘】
【○07:15 隙\/3′】
【x整日 邮差x】
他看不太懂。
但能感受到其中冰冷的、持续的注视。
以及隐藏在简练笔触下的惊心动魄。
他继续往后翻。
看到了关于绿萝叶片的记录。
笔迹明显加重。
几乎力透纸背。
【?晨。叶断。近距警告。】
他的呼吸滞住了。
指尖按在那行字上。
仿佛能触摸到哥哥当时汹涌的怒意与寒意。
最后几页。
是新的记录。
时间都在深夜。
标注着【天台】。
记录着对面窗口的黑暗。
以及楼下巷口那个模糊的、一闪而过的身影。
白玉抬起头。
眼眶有些发红。
“你晚上……出去了。”
这不是疑问。
而是确认。
“嗯。”白羽没有否认。
“需要知道他在哪里。
在做什么。”
“危险吗？”白玉的声音更轻了。
白羽沉默了一下。
“可控。”
他给出了一个不算回答的回答。
白玉低下头。
继续看着笔记本。
这一次。
他看得更慢。
更仔细。
试图解读那些符号背后的夜晚。
寒风。
和凝视。
“这个三角形……是代表窗户吗？”
他指着一个符号问。
“这个圈呢？”
白羽走近。
俯身。
用手指点着。
用一种近乎教授般的平静口吻。
低声解释起来。
“三角是那扇窗。
箭头向上是亮灯。
向下是熄灯。”
“斜线代表拉紧窗帘。”
“圈是观察到动态。
旁边的数字是时间。”
“叉是无情况。
或者目标不在。”
他的声音很低。
很稳。
将一场充满恐惧的监视。
拆解成了冷静的情报分析。
白玉听着。
看着。
那些陌生的符号渐渐有了意义。
串联起一条看不见的、却紧绷的线。
连接着他们。
和对面那个隐藏的敌人。
他忽然伸出手。
拿过桌上另一支闲置的铅笔。
在最新一页的空白处。
有些笨拙地。
画下了一个小小的、歪斜的星星符号 ★ 。
在旁边写下：
【07:30 窗帘无动静。】
他抬起头。
看着白羽。
眼神里有试探。
有不安。
也有一种想要被纳入这片沉重领域的渴望。
“我……也可以看。”
他说。
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崭新的力量。
“我可以帮你记。”
白羽看着那个歪斜的星星。
看着白玉眼中闪烁的、混合着恐惧与勇光的微火。
他心中那片坚冰般的领域。
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石子。
他没有说“危险”。
也没有说“不用”。
他只是看着那双眼睛。
看了很久。
然后。
他伸出手。
不是拿走铅笔。
而是轻轻覆在白玉握着笔的那只手上。
“好。”
一个字。
很轻。
却像一把钥匙。
打开了一道从未开启的门缝。
共享这份沉重的记录。
意味着分担这份无时无刻的警惕。
也意味着。
他们之间的防线。
从白羽一个人的孤军奋战。
开始向两个人共同支撑的堡垒偏移。
窗外的阳光明亮了一些。
透过厚重的窗帘。
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晕。
笔记本摊开着。
上面并排着两种笔迹。
一种冷硬、简练。
一种生涩、却坚定。
重心的偏移。
无声无息。
却预示着风暴来临时的姿态。
将不再只是单方面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