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民政局门口，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漫天飞舞，落在林星遥米白色连衣裙的裙摆上，像沾上了一层细碎的愁绪。
她攥着户口本的手心全是汗，指腹反复摩挲着封皮上“居民户口簿”几个字，指尖的薄茧蹭得纸张微微发毛——那是她常年画画练出来的茧，也是她藏了多年暗恋心事的证明。
黑色宾利停在台阶下，苏砚深先下了车。
他今天穿的深灰色西装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肩线挺拔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处的温莎结打得一丝不苟。
阳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却没能融化他眉宇间的寒意。他回头看了林星遥一眼，目光扫过她精心打理的发型和淡妆，眼里有一些惊艳，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快点。”
林星遥连忙跟上，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却不小心撞到了台阶，膝盖传来一阵钝痛。
她咬着唇没出声，只是加快脚步追上苏砚深的背影。
因为低着头的原因，没有注意到苏砚深下意识伸出来的手。
走进民政局大厅，刺鼻的消毒水味混杂着新人身上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成双成对的男女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唯有他们两人，像两个走错片场的演员，与周围的氛围格格不入。
“填表格。”苏砚深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两张婚姻登记申请表，放在林星遥面前的桌子上，自己则拿起笔，飞快地填写起来。
他的字迹凌厉潇洒，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林星遥看着表格上“配偶信息”那一栏，手指微微颤抖，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林星遥”，这三个字，她写了无数次，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每一笔都带着颤抖。
填到“婚姻状况”时，她抬头看了苏砚深一眼，他正好填完，正等着她。
林星遥深吸一口气，在“未婚”后面打了个勾，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她的未婚，是带着对他多年的暗恋；而他的未婚，或许只是为了完成一场交易。
轮到拍照时，摄影师笑着说：“两位靠近一点，新郎官笑一笑，别这么严肃嘛。”
苏砚深看了看身边的人，依旧和林星遥保持着半臂的距离。
林星遥尴尬地笑了笑，主动往他身边挪了挪，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
“新郎官，头往新娘那边偏一点，眼神温柔点。”摄影师耐心地引导着。
苏砚深偏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注意到她单薄的身子，皱了皱眉。
林星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她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眼角却控制不住地泛红——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靠近他，却是在这样冰冷的场景下。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林星遥觉得眼睛有些刺痛，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泪水差点掉下来。
照片洗出来后，林星遥看着那张红色背景的结婚证照片，心里五味杂陈。
照片上，她穿着米白色连衣裙，脸上带着局促的微笑，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苏砚深穿着深灰色西装，仿佛身边的她只是一个陌生人。
工作人员将崭新的结婚证递到他们手里，笑着说：“恭喜两位，成为合法夫妻了。”
林星遥接过自己的那本，指尖轻轻抚摸着封面上烫金的“结婚证”三个字，还没仔细看就被旁边的人抽走。
有些疑惑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苏砚深看着她说 ，“结婚证放我这，免得你弄丢。”
林星遥下意识地抬起手，想用手语告诉他，她不是为了交易，她是真的喜欢他，可她的手刚抬到一半，想起什么，又放下来了。
走出登记处，秋风更凉了些，苏砚深见林星遥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便停下脚步，从车里拿了件备用的黑色西装外套递过去：“披上吧，外面风大。”
外套上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林星遥接过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他没有像躲避什么似的缩回手，只是平静地说：“你的手势我能看懂，要是你不想用手机或者写字交流可以直接用手势。”
苏砚深的语气虽然依旧冷漠，但是平添了不少柔情。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手里的结婚证上，眼神温柔了不少：“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议，先派人和你一起去你家搬东西，把你的东西搬过来。”
林星遥手里的包差点掉在地上，她用力攥紧，指节泛白，点了点头。
宾利车平稳地行驶在前往林星遥小区的路上，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
坐在车上的时候，林星遥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害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外套的袖口——那是苏砚深的外套，料子柔软，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让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苏砚深靠在椅背上，没有看她，却在后视镜里注意到她反复摸外套的小动作。
他想起助理说过，林星遥因为声带受损以来一直就很敏感，容易紧张。
“外套你要是不喜欢这个款式，回头让助理给你送几件其他的。”他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特意找了个话题，打破了车厢里的沉默。
林星遥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摇了摇头，拿起放在腿上的便签本和笔，飞快地写下：“很喜欢，谢谢。”字迹娟秀，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像是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
苏砚深瞥了一眼便签纸，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静：“喜欢就好。”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却悄悄调整了空调的温度，把风口转向了自己这边——他注意到林星遥的脸颊有点泛红，应该是觉得热了。
外面的天气渐渐阴沉下来，雨水哗啦啦地打在车窗上，瞬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雨幕。
苏砚深看着窗外倾盆的雨势，眉头微蹙。
原本计划帮林星遥把行李从旧住处搬过来，现在看来只能搁置。
“雨太大了，搬东西不安全，明天再让助理处理。”他转头对林星遥说，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手表——他向来不喜欢计划被打乱，却没在语气里流露半分烦躁。
林星遥望着窗外的暴雨，又看了看苏砚深。
他今天穿的还是早上那套深灰色西装，裤脚已经被溅起的雨水打湿了一小块。
她想起他公寓里只有备用的外套，没有换洗衣物，犹豫了几秒，还是拿起便签本，飞快地写下一行字，轻轻推到他面前：“雨太大，路上不安全，要不要……今晚留在这？”
写完，她紧张地攥着笔，指尖微微泛白，眼睛盯着自己的膝盖，不敢看苏砚深的反应——她怕自己的挽留会让他觉得唐突，更怕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车厢里安静了几秒，只有雨点击打车窗的声音。
苏砚深低头看向便签纸，字迹娟秀，末尾的问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他抬眼看向林星遥，她的耳朵尖泛红，长长的睫毛垂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心里那道冰冷的防线，悄悄松动了一角。
“好。”他答应得很干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见林星遥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惊讶，又补充了一句，“正好，也能看看你这‘临时厨房’明天能不能正常用。”
林星遥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脸上瞬间绽开笑容，眼睛亮得像雨后的星星。
她连忙推开车门，撑着伞绕到苏砚深那边，想帮他挡雨。
苏砚深却先一步接过她手里的伞，把伞往她那边倾斜：“我个子高，不用挡。”
两人并肩走进公寓，雨水打湿了苏砚深的肩膀，深色西装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林星遥看着他湿透的袖口，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连忙比划着让他坐下，自己则翻出之前苏砚深给她的那件黑色西装外套——虽然有点大，但至少能让他先换上。
“你先穿这个，我去给你找毛巾。”她把外套递过去，又快步走进卫生间，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
苏砚深接过外套，指尖碰到布料，还能感受到残留的、属于她的淡淡馨香。
他走进卧室换衣服时，无意间瞥见书桌上摊开的速写本，上面画的竟然是今天民政局门口的梧桐叶，叶子旁边，还偷偷画了个穿着西装的背影，线条细腻，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等他换好外套出来，林星遥已经煮好了一杯姜茶，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刚煮的，趁热喝，别感冒了。”她用手语比划着，眼神里满是关切。
苏砚深拿起姜茶，温热的杯子贴着掌心，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里。
他喝了一口，姜的辛辣中带着一丝甜味，正好中和了苦涩，像极了此刻他心里的感觉。
“味道不错。”他由衷地说，见林星遥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又补充道，“比我助理泡的速溶姜茶好喝多了。”
林星遥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连忙转身走进厨房，端出一盘刚切好的水果。
两人坐在沙发上，没有说话，却一点也不尴尬。
窗外的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客厅里的灯光暖黄，映着桌上的姜茶和水果，透着一股难得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