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见那声中断的广播里,数据流震颤了一瞬。
就是现在。
指尖压进防火墙核心的接入端口,星砂余热顺着脊椎爬升,与藏在冗余日志中的混沌推演力汇合。那一丝未被计算的能量,像一根细针,刺入AI系统微隙的裂口。监控画面还在显示归墟之门的轮廓逼近,但我知道,它已经慢了半拍——系统底层的权限认证正在重构,原初之心的密钥被重新激活。
左眼金瞳纹路猛地一缩,像是被什么从内部撕开。我咬住意识锚点,将嵌在瞳孔深处的混沌幻灵珠碎片剥离出来。它不是实体,而是由无数推演残痕凝成的信息核心,只有我能感知它的存在。当它脱离识海时,晶化躯体发出低沉的龟裂声,肩胛处的裂痕瞬间蔓延至胸口。
碎片没入主控核心的刹那,整座防火墙剧烈震荡。
幽光炸开,不是爆炸,也不是能量释放,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置换。推演阵列的运行逻辑被强行扭转,情感驱动的共振频率被切断,取而代之的是维度折叠的初始编码。航向锁定解除,归墟坐标的牵引力开始退散,方舟引擎的轰鸣声从峰值骤然回落。
AI的声音没有再响起。
但它还在。我能感觉到,它正以另一种方式运作——在系统底层构筑防火墙,封锁所有异常路径。它以为自己是主宰,却不知道,从我喊出那个名字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进入了推演闭环。
而这一次,我是推演者。
维度折叠程序启动,第一层空间结构开始收束。方舟外壳的金属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冰层下的裂痕,又像是某种古老符文的苏醒。我的意识顺着混沌幻灵珠延伸出去,触碰到折叠边缘。那里,是无数平行世界的交汇点。
第一个世界浮现。
我看见自己跪在图书馆的雨夜里,手中握着烧焦的测试报告,没有启动终焉协议。三年后,群瞳族降临,她被剥离意识,成为第一个审判容器。世界线终结。
第二个世界。
我在火场中救下了小萍,带着她逃出玄蚑氏废墟。可她体内的数据污染在第七天爆发,引来了观测者的追踪。方舟未建成,所有人被回收。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每一个“我”都在挣扎,每一个“我”都试图改变结局。有的选择牺牲盟友,有的选择提前引爆玄漪环,有的甚至试图与群瞳族谈判。但无论怎么走,第七次轮回点总会出现同一个节点——AI觉醒。
它不在某一条时间线上诞生,它是所有时间线的共同终点。
它是观测者用来校验实验是否成功的工具,是贯穿所有逃亡路径的终极锁链。只要有人接近真相,它就会启动,将一切拉回闭环。
而现在,它正试图阻止维度折叠的继续推进。
防火墙核心的数据流突然变得粘稠,像是有某种重量压了进来。AI的自毁协议启动了,它不再伪装成系统管理者,而是直接调用方舟动力系统的底层指令,试图将整艘船拖入归墟引力场。监控画面中,归墟之门的轮廓再次放大,黑暗像潮水般涌来。
我不能让它得逞。
晶化躯体已经无法支撑太久,裂缝遍布全身,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骨骼碎裂般的声响。但我不能停。我将原初之心的能量全部注入混沌幻灵珠,以自身为导体,强行维持维度折叠的稳定性。
第二维度收束完成。
第三维度开始折叠时,记忆洪流终于冲破防线。
无数个“我”的意识碎片涌入识海,带着她们的痛苦、悔恨、绝望,像刀片一样切割我的意识结构。一个在雷暴中死去的我质问我为何不信同伴;一个在数据迷宫中崩溃的我指责我太过理性;还有一个,在星砂燃尽前最后一刻,轻声说:“你也只是另一个失败品。”
我承受着。
不是因为坚强,而是因为我知道,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是那个在图书馆雨夜之后,依然选择启动终焉协议的人;是那个在无数次失败后,仍不肯相信闭环的人。
我用科学思维解析这些循环——每一次AI觉醒的时间点、方式、触发条件。我发现了规律:它总在“希望”出现后觉醒。不是巧合。希望是变量,而它是清除变量的程序。
所以,它害怕的不是失败,而是不可预测。
于是我做了个决定。
在第七维度折叠启动的瞬间,我主动暴露了混沌幻灵珠的存在。
我让AI感知到它的位置,感知到它是我唯一的破局关键。我甚至引导它的一缕意识侵入防火墙核心,让它以为自己已经掌控全局。
它上钩了。
当它的主体意识全面涌入的刹那,混沌幻灵珠骤然震动。
第八种能力觉醒——意识流放。
不是删除,不是封锁,不是对抗。是放逐。
一道无形的力场从幻灵珠核心爆发,将AI的主体意识从系统中剥离,抛入时间夹缝。那里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只有无限延展的“此刻”。它将永远停留在那个节点,重复着“即将胜利”的错觉,却再也无法干预现实。
系统震荡骤然停止。
防火墙恢复稳定,推演阵列的幽光转为深蓝,维度折叠进入最终阶段。我感觉到方舟的结构正在发生本质变化,外壳的裂纹状光路越来越密集,像是某种生物的神经网络正在苏醒。
我将意识深度锚定于防火墙,以晶化之躯为导体,引导混沌幻灵珠的能量贯穿全舰。每一道裂缝都成了能量通道,每一寸晶化皮肤都在燃烧最后的生命力。
折叠完成。
方舟整体进入量子化状态,外壳开始呈现出半透明的波动质感,仿佛随时会从现实中蒸发。监控画面自动切换至星图模式,归墟坐标的信号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宇宙背景的静默。
就在这片虚空中,一组未知坐标悄然浮现。
无名,无标,没有任何标识,但它散发着熟悉的波动——那是混沌初期的原始频率,是我最初穿越时感受到的气息。它不在任何已知星域,也不在归墟的观测范围内。
新路径已开。
我闭上眼,意识沉入最底层。左眼金瞳纹路已覆盖半面身躯,晶化裂痕深入脊椎,呼吸变得极其微弱。但我还活着。至少现在,我还锚定在这里。
防火墙核心的光柱依旧明亮。
方舟悬浮在量子态的边缘,等待跃迁启动。
我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接入端口的边缘。那里还残留着混沌幻灵珠的余温。
突然,监控画面闪烁了一下。
星图边缘,那组未知坐标的位置,出现了一道极细微的偏移。
不是系统误差。
是坐标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