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涉事官员：县扶贫办主任的落马
县政府三号楼，是财政局的独立王国。
楼前种着两排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冬青，一年四季都绿得发亮，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院子里其他单位的嘈杂与纷乱。这里的人走路都比别处慢半拍，说话声音也低三分，仿佛空气里都飘着预算和报表的严谨气息。
然而今天，这份严谨被三道不容置疑的身影彻底撕碎。
市纪委的两名干部，一高一矮，面容冷峻，黑色的风衣下摆随着步伐带起利落的风。他们走在前面，县纪委书记陈国忠跟在半步之后，那张一向四平八稳的国字脸，此刻绷得像一块花岗岩，平日里挺直的腰杆，也微微有些佝偻。
这一幕，通过无数扇窗户，被无数双眼睛贪婪地捕捉着。
消息像投入油锅里的水，瞬间炸开了。
“去财政局了！他们直接去了财政局！”
“怎么回事？不是查扶贫办的钱胖子吗？怎么先动了张局长？”
“我的天，这……这是要先断粮道？”
县长办公室里，赵立勋刚刚坐下，端起秘书新沏的茶，还没送到嘴边，就听到了王海几乎变了调的声音。
“赵县长，他们……他们去了三号楼！”
赵立勋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凝固了。他缓缓侧过头，目光穿过巨大的落地窗，精准地落在那三道正在上台阶的背影上。杯盖与杯身轻轻磕碰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在这死寂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预想过很多种开局。最可能的是市纪委雷霆万钧地拿下钱立业，杀鸡儆猴，然后慢慢深入。他也准备好了切割方案，让钱立业变成那只用来儆猴的、倒霉的鸡。
可他唯独没料到，对方根本不屑于抓鸡。
他们一上来，就挥刀砍向了那只自以为藏在后面的、喂鸡的猴子。
“好……好手段……”赵立勋慢慢放下茶杯，声音干涩。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他一直在用官场内部的逻辑去揣测林枫，去揣测这次风波的走向。而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棋盘内与他对弈。
对方掀了棋盘，然后直接开始抓棋手。
王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那是一种失血过多的灰败。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张建民是他的老搭档，更是赵县长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是他们这个圈子最核心的“钱袋子”。张建民要是倒了，就等于他们这艘船的压舱石被抽走了，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慌什么！”赵立勋低喝一声，眼神重新变得狠厉，“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张建民嘴巴严，一时半会儿撬不开。他们这是在敲山震虎，想让我们自乱阵脚！”
话虽如此，他自己放在办公桌下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
……
二号楼，扶贫办主任办公室。
钱立业正隔着窗帘的缝隙，死死地盯着三号楼的方向。
当他看到那三个人影绕过了自己的二号楼，径直走向三号楼时，他先是感到了长长的一阵狂喜，那感觉就像死刑犯被当庭告知判决书打错了名字。他全身的肥肉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放松而颤抖起来，后背早已湿透的衬衫紧紧贴在皮肤上，又冷又黏。
没来找我，他们没来找我！
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可这股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钟，就被一股更深、更刺骨的寒意所取代。
他不是傻子。张建民是什么人？那是赵县长的嫡系，是整个县政府资金流转的中枢。市纪委连张建民都敢动，都敢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直接上门“拜访”，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对方手里攥着的，是能一击毙命的王牌！
说明人家根本就没把他钱立业放在眼里。在他眼里天大的事，在人家看来，不过是收拾完主菜后，顺手清理的一碟残渣。
一种被彻底无视的羞辱感和被宣判了死缓的恐惧感，同时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电话，手指颤抖着，按下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他挂断，再拨。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他又换了一个号码，打给财政局的张建民。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了。
钱立业颓然地靠在椅背上，握着话筒的手无力地垂下。他知道，完了。那张平日里把他奉为财神爷的、无所不能的关系网，在这一刻，彻底断线了。他成了一座孤岛，眼睁睁看着四周的海水，正一寸一寸地漫上来。
办公室的门，在这时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钱立业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惊恐地望着门口。
“谁？！”
“主任，是我，小杨。”门外传来办公室副主任的声音，“县府办刚打来电话，通知下午开全县扶贫工作自查自纠紧急会议，让您准备一下发言材料。”
自查自纠？
发言？
钱立业听着这几个字，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是最后的体面，也是最后的审判通告。
……
这场官场地震的震中，副县长办公室里，却是一片风平浪静。
林枫确实在看那份水利设施的检修报告。他甚至还用红笔在上面圈出了几个他认为可能存在安全隐患的乡镇水库，准备下午开会时重点提出来。
秘书小姑娘进来续水的时候，已经不像早上那么咋咋呼呼了。她的小脸上带着一种敬畏和好奇，看着自家这位年轻得过分的领导，眼神里全是探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外面已经天翻地覆，这位林县长却能安坐不动，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难道，真的与他有关？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林枫当然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甚至能通过系统面板，清晰地看到那张关系网上，张建民的光点已经变成了【-88，恐惧\/崩溃】的深红色，并且正在剧烈闪烁，随时可能熄灭。
他没有丝毫的快意。
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像一个外科医生，冷静地切除肌体上的毒瘤。手术过程必然会流血，会伴随着组织的震颤与哀嚎，但这是康复前必须经历的阵痛。
桌上的电话响了，是内线。
“林县长，陈书记请您过去一趟。”电话是县委书记陈建国的秘书打来的。
林枫放下报告，整理了一下衣领，起身走了出去。
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烟味很浓。
陈建国站在窗边，背影看起来有些疲惫。他没有像赵立勋那样紧绷，但也绝不轻松。市纪委不打招呼就进驻，这不仅仅是查案，更是对他这个县委一把手掌控力的一次严峻考验。
“来了，坐。”陈建国指了指沙发。
林枫坐下，没有说话。
陈建国转过身，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林枫，看了足足有十几秒。
“扶贫项目的事，你怎么看？”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这是一个很高明的问话。他没有问“是不是你做的”，而是问“你怎么看”。这既是试探，也是在观察林枫的政治智慧。
“书记，我刚来县里，对很多情况还不了解。”林枫的回答滴水不漏，“但我知道，扶贫资金是高压线，是老百姓的救命钱，谁碰谁就该死。市纪委下来查，说明问题已经很严重了。我坚决拥护市委的决定，全力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
陈建国眼中的审视慢慢退去，化为一丝复杂的欣赏。他掐灭了手里的烟。
“你很好。”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他没再多说，只是挥了挥手：“去忙吧。记住，做好你分内的事，其他的，不用管，也轮不到你管。”
林枫点点头，起身离开。
他明白陈建国的意思。这是在给他吃定心丸，也是在划定界限。案子，由纪委去办；你林枫，继续当你的副县长，把农业、水利、扶贫这些实事做好。只要不出格，他这个县委书记，会保住他。
下午两点半，全县扶贫工作自查自纠紧急会议准时召开。
偌大的会议室里座无虚席，气氛却压抑得像是在开追悼会。主席台上，财政局长张建民的位置，空着。
扶贫办主任钱立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如死灰。他面前放着一份发言稿，上面的字他一个都看不进去，只觉得那些黑色的宋体字像一只只蚂蚁，在他眼前爬来爬去，要钻进他的脑子里。
他等了整整一个上午，没有等来任何一个“救命”的电话，只等来了这张催命符。
会议开始，县长赵立勋做了简短的开场白，强调了此次自查自纠的重要性与紧迫性，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然后，他点了钱立业的名。
“下面，请扶贫办的钱立业同志，就‘阳光安居’项目存在的问题，做一个深刻的检讨。”
钱立业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扶着桌子，艰难地站了起来。他试图拿起那份发言稿，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稿纸几次都从指尖滑落。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怜悯、幸灾乐祸、鄙夷、兔死狐悲……各种情绪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罩住。
“我……我……”钱立业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后门被推开了。
两名市纪委的干部，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径直朝着主席台走来。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走到钱立业面前，其中一人亮出了自己的证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钱立业，我们是德江市纪委监委的工作人员。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钱立业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面如金纸。他手中的那份发言稿，飘飘扬扬地落在了地上。
他的政治生命，在这一刻，以一种最公开、最屈辱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消息传出，整个清源县都沸腾了。
傍晚，林枫特意没有坐车，一个人走在县城的街道上。路边的饭馆里，酒馆里，到处都是兴奋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那个姓钱的胖子，开会的时候被当场带走了！真是大快人心！”
“早就该抓了！我二舅家就是黑石沟村的，那扶贫房盖得跟纸糊的一样，风一吹都晃悠！”
“还有财政局那个姓张的，也不是好东西！这下好了，一锅端！真是老天开眼啊！”
林枫听着这些朴素而真挚的声音，一直有些紧绷的心，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脑海中的系统面板上，一个巨大的金色数值正在闪耀。
【区域民心总值：+99】
【叮！恭喜宿主完成‘扶贫攻坚’阶段性成就：利剑反腐。民心所向，凝聚成一股强大的正面能量，正在反哺您的仕途根基。】
林枫深吸了一口带着饭菜香气的、属于人间的空气，感觉无比舒畅。
就在这时，他路过县城的第二小学。放学时间刚过，校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几个穿着崭新校服的孩子叽叽喳喳地跑了出来，钻进父母的轿车里。
而在一旁的角落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背着一个破旧书包的小男孩，正羡慕地看着那些远去的汽车。他没有立刻回家，而是走到一个路边摊前，熟练地帮着摊主——一个面容沧桑的妇人，收拾着案板上的东西。
那个孩子，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林枫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孩子和他母亲的头顶。
【-60，失望\/无助】
【-50，焦虑\/无奈】
几乎是同时，系统的警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尖锐的红色预警，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叹息般的蓝色提示。
【民心值预警（蓝色）：教育资源分布不均，导致寒门学子上升通道受阻，正在缓慢侵蚀区域发展的长期根基。此问题若不解决，将成为未来民心下降的潜在隐患。】
林枫的脚步，停住了。
他知道，一场战斗刚刚结束，而另一场更艰难、更漫长的战役，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