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皇宫。
今日,将要定下的,是未来十年乃至更长时间,这个新生汉帝国的前行方向。
文武百官屏息凝神,目光尽数聚焦于御座上的刘备,以及他身旁手持羽扇、神色平静的诸葛亮。
刘备的气色比前几日又好了一些,虽然眉宇间仍有病后的倦怠,但眼神中的决断力已然回归。
他环视群臣,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众卿,朕自履至尊以来,夙夜忧叹,唯恐负高祖、光武之托,负天下万民之望。前番大病,更令朕深知,天命无常,人事当勤。欲光复汉室,非一朝一夕之功,需有长远之谋,定鼎之策。”
他微微侧身,看向诸葛亮:“孔明,可将我等商议之策,宣示众卿。”
“臣,遵旨。”诸葛亮出列,面向群臣,羽扇轻摇,声音清朗却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
“陛下圣虑深远。经与诸位大臣反复商议,拟定未来十年之国策,共十六字,曰:内修德政,外固疆圉,蓄力待时,克复中原!”
十六字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激起千层浪!
虽然大致方向众人皆有猜测,但如此清晰、坚定地提出,尤其是将“克复中原”作为最终目标,依旧让所有人心潮澎湃。
“内修德政!”
诸葛亮声音提高,“即轻徭薄赋,劝课农桑,兴修水利,鼓励生育,选贤任能,清明吏治。使百姓安居乐业,府库仓廪充实,此乃强国之基!此事,由亮总揽,各部协同。”
文官队列中,如蒋琬、费祎等人躬身领命。
但亦有如谯周等保守老臣,眉头微蹙,似对“劝课农桑”背后的某些新政有所保留,但在此刻大势下,并未出声。
“外固疆圉!”诸葛亮继续道,“即巩固边防,缮治甲兵,保境安民。东线,以夷陵为基,严防东吴,由关云长将军坐镇荆州,总督夷陵及周边军事!”
关羽丹凤眼开阖,精光四射,出列抱拳,声如金铁:“羽,领旨!必保荆州门户,使东吴不敢西顾!”气势凛然,无人质疑。
“北线,以巴西、汉中为盾,威慑曹魏。由张翼德将军镇守巴西,魏文长将军镇守汉中,互为犄角!”
张飞大步出列,声若洪钟:“大哥……陛下放心!有俺老张在,曹贼休想踏过巴西一步!”
魏延亦出列,虽不如张飞张扬,但眼神锐利,沉声道:“臣,必竭尽全力,汉中稳如泰山!”
“都城安危,禁军统领,由赵子龙将军执掌!”诸葛亮看向赵云。
赵云沉稳出列,抱拳道:“云,定不负陛下与丞相重托!”
简洁有力,令人安心。
分派至此,皆在众人预料之中。
然而,诸葛亮接下来的话,却让整个大殿的气氛陡然一变。
“然,固疆圉非仅守城。需有精兵强将,锐利器械,方能慑敌于外,决胜于内。更需开拓财源,稳固后方。故,特设总督军事、军械研发及边地经营一职!”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一个方向——武将队列中,那位异常年轻的卫将军,陈到。
诸葛亮的声音清晰无比:“此职,统辖白毦精兵,督导全国各军训练革新,总领将作院军械研发事宜,并负责如南中等边地之经营开拓,遇有战事,可协调各方兵力。此重任,陛下与亮议定,由卫将军陈到担任!”
轰!尽管有所预感,但当任命真正宣布时,大殿内依旧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
总督军事!
这意味着陈到的权责,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越了镇守一方的关羽、张飞、魏延。
成为了全国军事体系的实际协调者和革新推动者!
再加上军械研发和边地经营,其权力范围之大,实权之重,堪称骇人听闻!
对于一个如此年轻、并非元从嫡系的将领来说,这是何等的破格提拔和信任!
陈到自己心中也是巨震,他虽知刘备和诸葛亮会重用自己,却没想到会是如此重量级的任命。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沉稳:“臣,陈到,领旨!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刘备满意地点点头,亲自开口,“叔至之能,朕与丞相深知。望你勿负此任,为我大汉打造无敌雄师,铸就克敌利器!”
“臣,万死不辞!”
这时,一个声音终于忍不住响了起来,带着明显的不服与质疑:“陛下!丞相!臣有本奏!”
众人看去,乃是翊军将军李严!
他资历老,能力不俗,自视甚高,对陈到这等“幸进”之辈本就看不惯,此刻见其权位骤然凌驾于自己之上,更是妒火中烧。
“李将军有何话说?”诸葛亮面色不变。
李严出列,朗声道:“陈将军年轻有为,确有功绩,臣亦佩服。然,总督军事,职权过重,涉及全国兵马的训练、调动、器械,乃至边地经营,干系社稷安危!陈将军年纪尚轻,经验或恐不足,且非历经百战之元从,恐……难以服众!若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的话,代表了一大批心中不服却不敢明言的官员和将领的想法。
一时间,不少目光都聚焦在李严和陈到身上,大殿内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张飞闻言,环眼一瞪,就要发作,却被身旁的关羽用眼神制止。
关羽抚着长髯,冷眼旁观。
诸葛亮尚未开口,陈到却主动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李严,不卑不亢:“李将军所言,不无道理。陈到资历浅薄,确需历练。”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些带着质疑目光的官员:“然,陛下与丞相既以此重任相托,到,唯有以实绩说话!敢问李将军,白毦兵战力如何?巴西之战,新式军械效用如何?南中商道,是否已见成效?”
他每问一句,声音便提高一分,目光也锐利一分:“总督军事,非为夺权,乃为整合资源,革除积弊,强我国力!若因循守旧,固步自封,我大汉何日方能克复中原?!
若李将军或诸位同僚,有更佳强国强军之策,到,必虚心求教,甘附骥尾!
但若只因资历辈分,便阻挠革新,耽误国事,到,虽人微言轻,亦不敢苟同!
陛下赐我御剑,非为饰物,乃为斩除阻碍复兴大业之荆棘!”
一番话,掷地有声!
既有谦逊姿态,更有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底气!
尤其是最后提及御剑,更是让李严等人脸色一变,想起了那“先斩后奏”的权威。
李严被噎得一时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
“好了。”刘备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决断,“朕意已决!叔至之职,非虚衔。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戎事革新,迫在眉睫!朕信孔明之谋,亦信叔至之能!众卿当同心协力,共赴国难,勿再作无谓之争!”
皇帝一锤定音,李严纵然不甘,也只能悻悻退下。
诸葛亮适时接话,开始阐述具体执行细节,将内政、军事、外交的各项任务层层分解,落实到具体部门和人选。
一场可能引发朝堂分裂的风波,被强行压下,但水面下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朝会最终在一种表面共识、内里复杂的气氛中结束。
国策已定,权力的棋盘被重新划定。
陈到走出大殿,感受到背后无数道目光,有支持,有羡慕,更有冰冷的嫉妒和审视。
他握紧了拳,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真正站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时,一名宦官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低声道:“陈将军,丞相有请,在偏殿相候。”
陈到心中一凛,知道诸葛亮必有要事交代。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随着宦官向偏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