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的手指在新铸的铁锭上敲了敲,火星溅在韩王派来的使者脸上。使者缩了缩脖子,捧着锦盒的手紧了紧:“天子,我王说了,铁矿开采权可分周室三成,但这钢水淬火之术,得先交出来才行。”
“三成?”姬延嗤笑一声,将铁锭扔回炉边,红热的铁锭砸在炭上,腾起一阵白烟,“去年秦军围阳翟,是谁带着五十人炸了白起的军械库?是谁让你们韩军捡了现成的胜仗?现在跟我算三成?”
使者额角冒汗:“可……可铁矿是韩国的根基,我王也是为难……”
“不难。”姬延突然笑了,从怀里摸出块淬火后的钢片,往铁锭上一划,竟划出道深痕,“你看,这钢片用的就是淬火术。想要?让你王把新郑城外的那处富矿让出来,我不单教淬火,还教你怎么把铁产量再提五成。”
使者眼睛瞪得像铜铃:“提五成?天子莫不是说笑?”
“你可以试试回去报信。”姬延将钢片塞进他手里,“三天后我要答复。对了,让你王的铁匠来两个人,我先教他们怎么辨认‘好矿石’——免得你们守着富矿,还在炼废铁。”
使者揣着钢片屁滚尿流地走了,史厌在旁撇嘴:“陛下,这韩王精得像猴,真能答应?”
“他会答应的。”姬延往炉里添了块煤——这是他让人从西山挖的,比木炭耐烧三倍,“韩军的弩机射程比秦军短半丈,韩王夜里都睡不安稳。淬火术能让箭头穿透力提三成,他舍不得。”
正说着,赵二抱着个陶罐闯进来,罐口飘着肉香:“陛下,炖好的狗肉!昨天巡山套着的,够咱们改善伙食了!”
姬延刚要接,帐外传来喧哗,韩王的两个铁匠被亲卫领了进来,为首的老铁匠背着个工具箱,腰杆挺得笔直:“老朽韩丁,奉王命来学辨矿之术。”
“好。”姬延擦了擦手,抓起块黑乎乎的矿石扔过去,“这是什么矿?”
韩丁接住矿石掂了掂,又用指甲刮了刮:“回天子,是赤铁矿,含杂太多,炼不出精铁。”
“错了。”姬延夺过矿石,往火里一扔,等矿石烧得发红,又扔进冷水里,“拿锤子敲开看看。”
韩丁半信半疑地砸开矿石,里面竟露出亮晶晶的金属光泽。他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这……这是……”
“这叫‘磁选法’。”姬延慢悠悠地说,“用磁石把铁砂吸出来,再炼,杂石自然少了。你们以前把这矿当废料扔了,其实里面藏着三成精铁。”
两个铁匠扑通跪下:“请天子教我们!”
“急什么。”姬延舀了碗狗肉汤,“先帮我炼十炉铁,用我教的法子。成了,再谈别的。”
三日后,韩王的回信到了。
使者这次态度恭敬多了,捧着韩王的亲笔信:“我王愿以新郑矿场换淬火术,还请天子明日赴宴,共商细则。”
姬延展开信,韩王的字歪歪扭扭,却透着急切。他忽然对韩丁道:“你们炼的铁锭呢?拿来我看看。”
韩丁赶紧捧来铁锭,比普通铁锭亮了不少。姬延掂了掂,对使者道:“告诉韩王,宴席就设在矿场。我带十个人,他带十个铁匠,咱们边看边谈。”
使者刚走,史厌就急了:“陛下,韩王要是设伏怎么办?新郑是韩国腹地!”
“他不敢。”姬延往箭囊里塞了把淬毒的短箭,“他比谁都想要淬火术。再说,我让赵二带五十人伪装成商贩,在矿场外围接应,真有变故,放信号箭就行。”
次日,新郑矿场。
韩王果然只带了十个铁匠,还备了桌好酒。刚坐下,他就直入正题:“天子,这淬火术……”
“不急。”姬延夹了块肉,“先看矿。”他领着众人走到矿洞,指着洞壁的矿石,“韩丁,用我教的法子试。”
韩丁立刻让人取来磁石,在矿石堆里扒拉片刻,果然吸起不少铁砂。韩王看得眼睛发直,拽着姬延的袖子:“天子,这法子太神了!快教我!”
“简单。”姬延捡起块磁石,“找这种吸铁石,碾碎了拌在矿石里,铁砂自己就出来了。”他忽然话锋一转,“但这只是第一步。想产量提五成,得用‘分层开采’——上面的矿挖浅层,下面的矿打竖井,省力还安全。”
韩王的铁匠们赶紧掏出竹简记录,韩王却盯着姬延腰间的钢刀:“那淬火术……”
“看好了。”姬延让人取来块烧红的铁条,扔进旁边的冷水桶,“滋啦”一声,白雾升腾。他捞出铁条,用刀一划,铁条应声而断:“这是冷水淬,硬但脆。”
又取来块铁条,这次扔进掺了盐的水桶,捞出后韩王亲自试,竟没划断:“这……”
“盐水淬,又硬又韧。”姬延擦了擦手,“秘诀就在水温——刚冒烟的水最好,盐要加够,一斤水加一两盐。”
韩王的铁匠们疯了似的往竹简上写,韩王却突然拉住姬延:“天子,矿场归你,淬火术也教了,那富矿的产出……”
“三七分。”姬延竖起三根手指,“周室七,韩国三。但我出技术,出人手,你们只出场地。”
韩王脸都绿了:“天子这是抢!”
“抢?”姬延冷笑,“去年你王借我的五十张强弩,到现在还没还。还有,我让你派的三百矿工,你只给了一百五。这账要不要算算?”
正吵着,矿洞突然传来“轰隆”一声,烟尘滚滚。韩丁惊呼:“不好!矿洞塌了!”
韩王脸色煞白:“快救人!”
姬延却按住他:“别急。”他吹了声口哨,赵二带着几个亲卫从侧面的小洞口钻出来,手里还扛着几块矿石,“这是我让人故意弄塌的。你看,用我教的‘井字支架’,塌的只是没加固的地方,人都从侧洞出来了。”
韩王看着安然无恙的矿工,又看了看姬延手里的矿石——比他们平时采的成色好太多。他咬了咬牙:“好!三七分就三七分!但你得保证,每年给韩国三百副甲胄!”
“成交。”姬延伸手,“击掌为誓。”
两人手掌相击,声音清脆。韩王看着姬延的笑脸,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但摸着怀里的淬火术竹简,又觉得不亏。
宴席上,韩王喝得脸红脖子粗,拉着姬延称兄道弟:“天子,不瞒你说,我早就看秦国不顺眼了。以后有啥硬仗,韩国跟你并肩作战!”
“这话我爱听。”姬延给他满上酒,“其实啊,我还有个赚钱的法子,能让你韩国的铁卖遍六国。”
韩王眼睛一亮:“什么法子?”
“造铁锅。”姬延夹了口菜,“老百姓做饭用陶罐,慢还费柴。铁锅快,还能炒菜。咱们把铁轧成薄板,敲成锅,一个卖十刀币,保准抢着要。”
韩丁在旁插言:“轧薄板?铁器硬,怕是敲不薄……”
“我教你‘热轧法’。”姬延用筷子蘸着酒在桌上画,“把铁烧红了,用两个石滚子来回轧,比你敲快十倍。”
韩王拍着大腿:“好!就这么办!我让工匠跟你学,赚到的钱,咱们还三七分!”
姬延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铁锅技术简单,却能让韩国铁业依赖周室的技术,到时候别说铁矿,连韩国的经济命脉都能捏在手里。
散席时,韩王非要送姬延一把宝剑,说是韩国最好的铸剑师打的。姬延接过来,突然往旁边的铁砧上一砍,宝剑竟卷了刃。
韩王的脸瞬间红透了。姬延却笑着说:“别急,等我用淬火术给你重炼,保证削铁如泥。”
回程的路上,史厌摸着怀里的矿场契约,笑得合不拢嘴:“陛下,这韩王被卖了还帮咱们数钱呢。”
“他不是傻,是精明。”姬延勒住马,“他知道跟着周室有肉吃。”他忽然回头,望着新郑的方向,“过阵子,再教他们造铁犁——让韩国的粮食也增产,到时候,他想不跟咱们一条心都难。”
亲卫们都笑起来,赵二拎着剩下的狗肉,凑过来:“陛下,那铁锅真能卖钱?”
“你想想,谁家不想做饭快点?”姬延接过狗肉,“等赚了钱,给你们每人打一把钢刀,比白起的弩还厉害。”
队伍里顿时一片欢呼。夕阳下,周室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谁也没注意,韩王派的密探正躲在树后,把姬延说的“热轧法”记在竹简上,心里盘算着怎么快点报给韩王。
三日后,韩丁带着铁匠们来学热轧法。姬延让他们先造石滚子,自己则在一旁指导亲卫训练。
“出拳要快,收拳要稳!”姬延一拳砸在赵二的胳膊上,“记住,特种兵格斗,讲究的是一击制敌,别跟他们缠斗!”
赵二揉着胳膊,嘿嘿笑:“陛下,上次跟秦军哨兵打架,我就用您教的这招,一拳把他鼻子打流血了!”
“那是你运气好。”姬延瞪了他一眼,“去,把新造的强弩拿来,试试淬火后的箭头。”
赵二兴冲冲地去了,韩丁凑过来,搓着手:“天子,石滚子快造好了,这热轧法……”
“等石滚子烧红了再说。”姬延指着矿场的方向,“那边的矿工,用我教的法子开采,产量怎么样?”
“翻了一倍!”韩丁一脸佩服,“我王说了,要再派五百人来,跟着天子学开矿。”
姬延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人多了,周室的影响力就能渗透到韩国,到时候,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把韩国绑在周室的战车上。
傍晚,第一块热轧铁板出炉了。薄如纸片,亮闪闪的。韩丁捧着铁板,手都在抖:“神了!真是神了!”
姬延拿起铁板,用锤子敲了敲,做成个简易的铁锅。他让人架起柴火,往锅里倒了点油,扔了块肉进去,“滋啦”一声,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亲卫们和铁匠们都看直了眼,赵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陛下,这锅炒的肉,闻着就香!”
“那是自然。”姬延把炒好的肉分给众人,“等批量生产了,让六国的人都尝尝,用咱们的铁锅炒菜,有多香。”
韩丁吃着肉,突然扑通跪下:“天子,老朽愿归降周室,跟着您学造铁!”
其他铁匠也纷纷跪下:“我们也愿归降!”
姬延扶起他们,目光诚恳:“我周室要的不是降卒,是能一起复周大业的兄弟。跟着我,有肉吃,有铁炼,还能让你们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铁匠们听得热血沸腾,韩丁更是抹着眼泪:“陛下放心,我们就是拼了命,也得把这铁锅造出来!”
夜里,姬延躺在帐里,听着外面铁匠们赶工的声音,嘴角忍不住上扬。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有了铁矿,有了技术,有了韩国这个盟友,周室的崛起,再也挡不住了。
史厌进来添灯,见他没睡,低声道:“陛下,斥候说,白起在函谷关增兵了,怕是要对咱们不利。”
“让他来。”姬延睁开眼,眸子里闪着精光,“等我的铁锅卖遍六国,有的是诸侯愿意帮咱们对付他。”他指了指桌上的铁矿地图,“明天,去把西山的煤矿也占了。没有好煤,再好的铁也炼不出来。”
史厌领命而去,帐外的风带着铁水的热气吹进来,温暖而有力。姬延知道,属于他的时代,正在这熊熊炉火中,慢慢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