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泼翻的墨汁,把函谷关内外浸得漆黑。姬延蹲在关楼垛口后,手指压在夜视望远镜的目镜上——这是他用随军工匠打磨的水晶镜片改造的,虽然视野不算清晰,但能看清三里外秦军粮草营的篝火分布。
“陛下,都准备好了。”赵二猫着腰凑过来,身上的夜行衣沾着草屑,他刚从乱石滩回来,“夜枭队五十人都藏在西坡的石缝里,硫磺包和火折子都检查过三遍,保准一擦就着。”
姬延放下望远镜,镜片反射的微光在他眼底晃了晃:“秦军的巡逻队多久换一次岗?”
“半个时辰一次,刚过去一队,下拨得等三更天。”赵二从怀里掏出块啃了一半的麦饼,塞给姬延,“垫垫?等会儿怕是没功夫吃。”
姬延咬了一大口,饼渣掉在甲胄上:“韩将那边呢?北城墙的毒箭营到位了吗?”
“早到位了,他还托我问您,要不要先放几箭试试水?”
“不用。”姬延咽下饼,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特制的火箭,箭头裹着浸了桐油的麻布,“等火起了再动,别提前暴露。”他看了眼沙漏,“还有一刻钟到三更,让夜枭队准备。”
赵二刚要走,又被姬延拉住:“记住,烧中间那三座粮车就行,留着外围的,给他们留条活路,乱他们的阵脚。”
“明白!”赵二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转身像只狸猫似的蹿下城楼。
姬延重新举起望远镜,镜头里,秦军粮草营的篝火渐渐稀疏,只有几个哨兵抱着矛靠在粮车边打盹。他想起下午那个秦使慌乱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秦武王果然把主力都调到了正面攻城,连粮草营的守卫都减了一半,这骄横的性子,倒是帮了他大忙。
三更的梆子声刚敲过第一下,西坡方向突然亮起一点火星,像颗调皮的星子坠进了草丛。片刻后,浓烟卷着火舌冲天而起,伴随着秦军的惊呼,那点火星瞬间变成了火海。
“动了!”姬延低喝一声,抽出腰间的剑,“信号火箭!”
亲卫立刻点燃火箭,“嗖”地射向夜空,拖着红色的尾焰炸开。
北城墙方向立刻传来弓弦震动的“嗡嗡”声,韩将的毒箭营动手了!黑暗中无数箭簇带着幽蓝的光(那是淬了蛇毒的涂层),像群毒蜂扑向秦军侧翼。
“投石机!目标秦军攻城阵!”姬延站上垛口,剑指关外,“砸他们的冲车!”
赵二改装的连弩投石机果然给力,十个人合力拽动滑轮,磨盘大的石弹呼啸着飞出,正砸在最前面的一辆冲车上,木头碎裂的脆响在夜空中格外刺耳。
秦军阵脚大乱。正面攻城的士兵听见粮草营的惨叫,又被毒箭射得人仰马翻,不少人回头望向火光处,队形瞬间散了。
“开城门!亲卫营跟我冲!”姬延翻身上马,缰绳一勒,战马人立而起。他没穿笨重的王袍,而是紧身的皮甲,行动起来比寻常将领灵活得多。
“天子!您亲自上?”韩将从北城墙跑过来,甲胄都没系好,“太危险了!”
“放心,”姬延拍了拍他的肩,声音裹在风里,“我带亲卫抄他们后队,你守住城门,别让秦军反扑。”话音未落,他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像道黑影冲了出去,身后亲卫营的三百骑兵紧随其后,马蹄声敲得地面咚咚响。
秦军果然没料到周军敢出城反击,后队的弓箭手还在慌乱地往粮草营看,被亲卫营的骑兵撞得人仰马翻。姬延的剑划开一个秦兵的喉咙,温热的血溅在脸上,他却眼睛都没眨——前世在丛林里近身格斗时,比这凶险十倍的场面他都经历过。
“往粮草营方向冲!”姬延嘶吼一声,剑指火光亮处。他要赶在秦军反应过来之前,把那片火海变成真正的混乱。
突然,一支冷箭从斜刺里射来,直指他的咽喉!姬延猛地侧身,箭擦着他的锁骨飞过,带起一串血珠。他瞥见暗处有个秦兵举着弓,眼神狠戾——是个斥候!
“找死!”姬延反手将剑掷出去,正中那斥候的胸口。他没捡剑,直接夺过身边亲卫的长矛,借着马势往前一送,把一个想拔刀的秦军校尉挑了个透心凉。
“天子受伤了!”亲卫惊呼。
“别管我!”姬延吼道,长矛横扫,逼退围上来的秦兵,“加速!”
此时的粮草营已经成了炼狱。夜枭队的人正把点燃的硫磺包往粮车上扔,柏木车遇火就着,浓烟裹着火星往天上冲,呛得人睁不开眼。秦军的粮草官在火光里疯跑,喊着“快救火”,可士兵们要么被毒箭射倒,要么被亲卫营的骑兵追杀,根本没人听他的。
“那是秦武王的亲卫!”赵二突然从石缝里跳出来,指着一队披黑甲的骑兵,“他们想护着粮草官跑!”
姬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十几个黑甲骑兵正围着个戴玉冠的官员往外冲,那官员怀里还抱着个锦盒,估计是秦军的军费账册。
“截住他们!”姬延调转马头,长矛直指那队黑甲兵。他知道,抓不住秦武王,抓个粮草官也能敲一笔赎金。
黑甲兵确实凶悍,举着长戟组成圆阵,亲卫营的骑兵冲了两次都被挡了回来。姬延观察片刻,突然勒住马:“赵二!带五个人从左侧石坡绕过去,用烟雾弹!”
赵二眼睛一亮,立刻招呼人搬起旁边的硫磺罐。随着“嘭”的几声闷响,黑色的烟雾弥漫开来,黑甲兵的视线顿时受阻。
“就是现在!”姬延大喊着率先冲进去,长矛精准地挑翻最前面的骑兵。亲卫营趁乱杀入,黑甲兵阵形一散,瞬间被砍倒大半。那个粮草官想跳车逃跑,被姬延一把揪住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拽了过来。
“说!秦武王的主力在哪?”姬延把长矛架在他脖子上,火星落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粮草官抖得像筛糠:“在……在中军大营!离这还有十里……他说明天一早亲自攻城……”
姬延笑了,笑得带着点狠劲:“现在就告诉他,他的粮草营没了,让他早点来收尸。”说着,他打了个呼哨,亲卫营开始收拢队伍,拖着俘虏和缴获的几车金银往函谷关回撤。
回程的路上,赵二凑到姬延身边,看着他锁骨上的伤口:“陛下,您这伤得处理下,那箭上好像有锈。”
姬延不在意地抹了把血:“没事,回去用盐水冲一下就行。”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扔给赵二,“这个给你,上次你说的那个投石机零件,让工匠按这个图纸改,能再远五十步。”
赵二接住瓷瓶,打开一看,里面是张用油纸画的滑轮设计图,线条简单却看得懂。他嘿嘿笑:“陛下这脑子咋长的?咋啥都会?”
姬延没回答,只是望着函谷关的方向。关楼上的“周”字旗在火光里猎猎作响,像在为他们喝彩。他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着半块现代的军牌,是他穿越时唯一带过来的东西。
“快到关了!”亲卫喊道。
姬延抬头,看见韩将正站在城门下张望,脸上写满焦急。等走近了,韩将一把抓住他的马缰:“您可回来了!吓死我了!秦军反扑了两次,都被投石机打回去了!”
“伤亡如何?”
“咱们伤了不到五十,秦军至少丢了三百具尸体!”韩将笑得合不拢嘴,“陛下这招夜袭太妙了!我看秦武王明天得哭着回去!”
姬延翻身下马,把俘虏扔给士兵:“别大意,秦武王是莽夫,被逼急了说不定真会拼命。让士兵们轮流休息,天亮还要硬仗。”他顿了顿,看向赵二,“把那粮草官关牢里,派人去秦营送信,用他换三千石粮草,少一粒都不赎。”
“得嘞!”赵二颠颠地跑了。
姬延往关楼走,韩将跟在后面,犹豫着开口:“陛下,您刚才冲锋的时候……像换了个人似的,比那些沙场老将还狠。”
姬延摸了摸锁骨的伤口,疼得皱了皱眉,却笑了:“狠?等把秦军打回老家,我还有更狠的。”
回到关楼,亲卫端来盐水和布条。姬延自己处理伤口,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他闭着眼都能摸到伤口的位置,这是在特种部队练出的本能。韩将在一旁看着,忽然说:“陛下,明天秦武王要是真亲自攻城,我带精锐守正面,您歇歇?”
姬延摇头,用布条勒紧伤口:“我得在。他不是想当天下共主吗?我就让他看看,周天子还没垮。”
窗外,秦军的哀嚎声渐渐远了,只有粮草营的火光还在烧,映得半边天通红。姬延靠在墙上,掏出那半块军牌摩挲着。前世的战友曾说他是“天生的兵”,没想到穿越到这战国乱世,倒真用上了这身本事。
“明天,该让秦武王见识见识,什么叫现代战术了。”他低声自语,眼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关楼外,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