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延的指尖在腰间短刀的刀柄上轻轻摩挲,目光落在那队商队的鞋印上——软底鞋、鞋尖收窄,正是秦军斥候的典型特征。他朝身后的亲卫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散开,装作寻常百姓混入人流,悄无声息地跟上。
“陛下,这些人看着倒像正经商人,马车上堆的丝绸麻布都像模像样的。”史厌跟在姬延身侧,压低声音说道,眼神却没离开那队商队的背影。
姬延冷笑一声,脚步不停:“越像正经人,越有问题。你看最末尾那辆马车,车轮陷进泥里的深度,比前面装着丝绸的车还深——里面藏的绝不是布料。”
正说着,那队商队在街角的酒肆前停了下来,为首的汉子掀帘进去,只留下两个随从守在车旁。守车的随从看似在整理缰绳,手指却频频摸向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短刃。
“史厌,去通知城门卫,盯紧所有出城的商队,没有我的手令,一辆车也不许放行。”姬延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再让赵二带的人分一半回来,围紧这酒肆。”
史厌应声而去,脚步急促却不慌乱。姬延则慢悠悠地走到酒肆斜对面的茶摊坐下,点了壶粗茶,眼角的余光始终锁着酒肆门口。
没一会儿,酒肆里走出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小二,手里端着空托盘,路过商队随从时,看似不经意地撞了下对方的胳膊,嘴里说着“对不住”,手指却飞快地在对方手心里划了两下。那随从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小二便匆匆往后厨走去。
“有意思。”姬延端起茶碗,掩饰住眼底的锐光,“这酒肆是秦军的联络点。”
他放下茶碗,刚要起身,就见那为首的商队汉子从酒肆里出来,手里多了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他回到队里,低声说了句什么,商队便重新启程,往城西的九鼎殿方向走去。
“九鼎殿?”姬延眉头一挑,心里瞬间明了,“他们的目标是九鼎。”
西周国的九鼎殿存放着象征天下权柄的九鼎,虽然早已失去实际意义,却是周天子名义上统治天下的象征。秦武王一直对九鼎虎视眈眈,看来这次是想趁机下手,制造混乱。
姬延立刻起身,快步绕到酒肆后巷,那里正是酒肆的后厨入口。他刚贴近墙根,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对话声。
“……上面传来话,午时三刻,以酒肆的烟火为号,咱们里应外合,拿下九鼎殿的守卫,把那只刻着‘雍’字的鼎运走……”是刚才那个小二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接话,正是商队为首的汉子:“放心,车都准备好了,鼎身虽重,咱们带的器械够把它拆成小块运走。只是九鼎殿的守卫……”
“早安排好了,守卫里有咱们的人,到时候会故意离岗。”小二的声音带着得意,“等拿到鼎,咱们直接从西门出城,嬴将军的人在城外接应。”
姬延听到这里,悄悄后退几步,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他转身往九鼎殿方向走,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刚走到半路,就遇上了折返的赵二,带着一百名亲卫,个个手按兵刃,眼神警惕。
“陛下,要不要现在就端了那酒肆?”赵二瓮声问道,拳头捏得咯咯响。
“不急。”姬延摆了摆手,“放他们去九鼎殿,咱们在后头跟着。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拆鼎。”
他顿了顿,又道:“你带五十人,换上守卫的衣服,混进九鼎殿的护卫队里,听我信号行动。记住,别暴露身份。”
“得令!”赵二咧嘴一笑,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转身就带着人往九鼎殿的卫戍营跑去。
姬延则带着剩下的人,远远跟在商队后面。眼看商队就要走到九鼎殿门口,为首的汉子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又看了看殿外的守卫,似乎在确认时间。
九鼎殿的守卫看似松散,实则暗藏玄机——姬延早就换了一批可靠的亲卫顶替了原来的守卫,那些被换掉的“守卫”,正是刚才小二口中“自己人”。此刻,那几个被换掉的人正缩在街角,焦急地张望,显然在等酒肆的信号。
午时三刻快到了,酒肆方向突然升起一股黑烟,直冲天际。商队汉子眼神一凛,低喝一声:“动手!”
话音刚落,马车上的麻布被猛地扯掉,露出里面藏着的短弩和撬棍。商队的人瞬间拔出兵刃,朝着九鼎殿的大门冲去。
街角那几个被换掉的“守卫”也立刻响应,拔出藏在腰间的短刀,试图从侧面闯入。
就在这时,九鼎殿的大门突然从里面关上,原本看似松散的守卫瞬间列成阵势,手里的强弩齐刷刷对准了冲过来的商队——赵二带的人已经到位,换上了守卫的衣服,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怎么回事?我们的人呢?”商队汉子懵了,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守卫,脸色瞬间煞白。
姬延的声音从殿门上方传来,带着嘲弄:“你的人?在那边凉快着呢。”
众人抬头,只见姬延正站在殿门的台阶上,手里把玩着一支三棱箭。他身后,史厌押着几个被捆得结结实实的人——正是那几个被换掉的“守卫”。
商队汉子这才反应过来,知道中了圈套,咬牙道:“拼了!”他挥刀就想冲上前,却被赵二一箭射中手腕,短刀“哐当”落地。
“拿下!”姬延一声令下,亲卫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去,没几个回合就将商队的人全部制服。
赵二拎着那个商队汉子过来,狠狠掼在姬延面前:“陛下,这小子嘴硬得很,问了半天不说实话。”
姬延蹲下身,捏住那汉子的下巴,眼神锐利如刀:“嬴华的人?还是秦武王直接派来的?”
汉子梗着脖子,瞪着眼不说话。
姬延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玩意儿——是他用现代工艺做的简易指虎,上面布满细密的凸起。他慢悠悠地戴在手上:“我没耐心跟你耗。最后问一次,你们要拆走‘雍’字鼎,是想干什么?”
那汉子看着指虎,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却还是硬撑着:“休想从我嘴里套话!”
姬延没再废话,抬手就朝着他的胳膊砸下去。指虎砸在骨头上的声音沉闷得让人牙酸,汉子疼得惨叫一声,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
“说不说?”姬延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汉子疼得浑身发抖,却依旧咬牙:“我……”
“陛下!”史厌突然从殿内跑出来,手里捧着一块青铜碎片,“九鼎殿的墙角被凿了个洞,他们好像想从地下挖通道!”
姬延猛地站起身,眼神一沉。他走进殿内,果然看到墙角有个刚凿开的小洞,洞口还堆着新鲜的泥土,旁边散落着几把小巧的凿子和铁锹。
“够隐蔽的。”姬延踢了踢地上的工具,“看来你们早就开始准备了。”
他转身看向那个被押着的汉子,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地下通道通到哪?还有多少人在挖?”
汉子看着姬延冰冷的眼神,又想起刚才那记指虎的力道,终于撑不住了,声音发颤:“通……通到城西的废弃窑厂……还有……还有五十人在那边挖……”
姬延点点头,对赵二吩咐道:“带三十人去废弃窑厂,把人全部拿下,一个别漏。”
“得令!”赵二兴冲冲地领命而去,对付这种藏在地下的敌人,最对他的胃口。
史厌看着被押下去的商队众人,忍不住感慨:“还好陛下发现得早,不然九鼎真要被他们动了手脚。”
姬延走到“雍”字鼎前,伸手抚摸着冰凉的鼎身。这鼎象征着秦地的权柄,秦武王想偷走它,无非是想借九鼎的名义巩固自己在秦国的地位。
“他们想要,偏不给。”姬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史厌,传下去,就说周天子要亲自祭祀九鼎,让各国使者都来观礼——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九鼎还好好地立在这,周室还没倒。”
史厌眼睛一亮:“陛下这招高!既能震慑秦国,又能彰显周室威严!”
姬延笑了笑,没再多说。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秦武王的野心绝不会就此收敛,接下来的较量只会更激烈。但他不怕——前世在战场上经历过的风浪,比这凶险百倍。
阳光透过九鼎殿的窗棂,照在“雍”字鼎上,泛着厚重的光泽。姬延站在鼎前,身影挺拔如松,眼神坚定。他不仅要守住这九鼎,更要守住这风雨飘摇的周室,让“周天子”这三个字,重新在天下诸侯心中响起分量。
殿外传来亲卫们押送俘虏的脚步声,夹杂着赵二粗声粗气的喝令,一切都在朝着可控的方向发展。但姬延心里清楚,平静之下,更多的暗流正在涌动,而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