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早朝,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走出大殿,和彼此交好的大臣轻声说着什么。
和往常不同,每个人眼梢眉角都挂着忧色,有的人还连连摇头叹息。
太师元文仲和纪夜澜并肩前行,一头白发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纪大人,你说这时间久远,加上先皇有意掩盖,别说证据,就连寻到线索都难于登天。陛下还只给了十日的时间,唉......”
老太师叹息一声,一脸愁容。
纪夜澜的脸上,也带了一丝疲色。昨夜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景明宫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也不知道苏漓那边怎么样了......
寻找幕后之人的事情,自己恐怕帮不上苏漓的忙了。
分身乏术,陛下将寻找证据一事交给了自己和太师,十日时间,已是陛下最后的底线 。
赤狼那千字檄文,一石激起千层浪,现在,就连坊间都在传着此事。
传着传着,先皇俨然已经成为众人口中那个灭人全族的恶魔,甚至已经有谣言,说先皇吃人肉......什么妖女打着先皇的旗号,没人相信。
谁会相信一个皇帝会被一个女人迷惑心智,让此女带着大熙军队,灭了五族?
总不能开放祖龙脉,让赤狼带着五族遗脉,排着队来参观地宫,然后告诉大家,这就是那个妖女桃夭夭,已经被先皇镇压在此......
即便亲眼看见桃夭夭躺在地宫里面,也无人会相信,她有那般本事......
长得这般倾城绝色,如睡着一般躺在玉棺中,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她是先皇的真爱呢......
纪夜澜的眉心,也蹙成了一个疙瘩。
这可真是一个难题,第一次,纪夜澜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纪大人,永宁公主请你去一趟内侍监,出事了......”一个侍卫跑来禀告。
元太师看了一眼纪夜澜,推了他一把。“你快去,我先去石渠阁,查查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石渠阁,存放先皇时期秘档的地方。
看着纪夜澜匆匆离去的背影,元太师忍不住又是长叹一声。
先皇将五族历史尽数抹去,就算去了石渠阁,他也是没有半分把握。
想破这个局,真是难啊。
元太师的脊背好似突然就弯了下来,先皇啊先皇,您一世英明,难道就没想过这个后果么?
难道您就没想过,任凭您再三遮掩,此事一旦被爆出来,您如何对子孙后世交代?如何对五族交代?
这个千古污名,就要落到您身上了......
元太师刚想摇头,蓦得,停下了脚步。
先皇都能动用祖龙脉的力量,甚至不惜盗用了李太妃的青铜令,将那个妖女镇在祖龙脉下。他又怎会不留后手?
他千方百计的掩盖了这个秘密,却换来了大熙几十年的安宁.....如今,大熙兵强马壮,就算赤狼带着大军来犯,大熙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眼下,最棘手的地方就在于,赤狼高举所谓正义的大旗,先皇的污名一日不除,和赤狼一战,大熙就将陷入被动。
赤狼失败的越惨,反而越会激起众人的逆反之心。到时,万一其他三国加入到这个所谓的正义之师里面,那才是真正的威胁......
一定要在开战之前,找到证据,给先皇正名,然后,一举消灭赤狼和他的铁勒大军!
内务府
内务府后花园的石井栏边,青苔湿滑。
一张草席之上,躺着一个湿漉漉的身影 。一身青布内侍服饰,整齐的发髻此刻散乱不堪,湿漉漉的贴在额头和脸颊。
一张年轻的脸上,双目紧紧闭着,脸色惨白。
五公主李月瑶瑟缩的藏在苏漓身后,鼓起勇气看了几眼,才声音颤抖的说:“就是他,就是他让我将木雕带走的。”
纪夜澜一直在井边小心的勘察,良久,才直起了身子。
他走到苏漓身边,神情严肃道:“看那井边,没有脚印的痕迹,这井边,长满青苔,湿滑无比。就算有心投井之人,在这井边也站立不稳。
等仵作来验尸吧。若是没猜错,他应该是死后被人扔进这井中的。”
苏漓问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年轻内侍。“你是如何发现他的?”
“安公公,今日应该和我一起当值。每次轮到我俩,都是一起去的 。今日我起床,才发现安公公竟然一夜未归。就连忙寻找,路过这后花园,我只是临时起意,往里面看了一眼......
谁料,里面真的有个人,这才赶紧报给了上峰......”
苏漓和纪夜澜对视一眼,纪夜澜沉声道:“你先回去做事吧。若有新线索,可能随时还要唤你前来。”
内侍唯唯诺诺的退下去了,走的时候,还能看到他的腿轻微的哆嗦。
“此人不是凶手。”纪夜澜沉声道。
苏漓点点头:“你那边情形如何?”
纪夜澜苦笑一下:“今日早朝,陛下又发了好大的脾气。给我和元太师十日时间,务必要找出证据洗脱先皇污名......”
苏漓拉着他的胳膊:“记得还是你教我的,先吃饱肚子才有力气做事。走,公主府来了一个新大厨,厨艺好着呢......”
公主府
紫檀木的长桌上,几道菜一一端上来,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纪夜澜夹了一口鱼肉,赞不绝口。“你这位大厨的手艺,果然不凡。”
苏漓微微一笑,将一杯清酒推到纪夜澜面前。
“此酒我改良了一下,不醉人,还能令人头脑清醒,尝尝看。”
纪夜澜一饮而尽,眉眼间的忧色仿佛都褪去了几分。
苏漓也小饮了一口,将桌上一个团着的锦帕推到了纪夜澜面前。
“这是什么?”纪夜澜好奇道。
“打开看看,”苏漓眉头一挑,双手五指交叉,放在了下巴上。
纪夜澜打开锦帕,只见两只深褐色的眼珠躺在帕子里面。
他心一惊,又定睛一看,这眼珠竟然是木雕而成。
“这,就是那锦鲤的眼睛?”
苏漓脸上的笑意淡下去,“没错,这就是我剜掉的木雕锦鲤的眼睛。那夜,就是这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我。
五公主两天前将这个锦鲤送给了二皇子,二皇子随手就摆在了自己的寝房之中。
这双鱼眼上面,被人抹上了人血——就是那内奸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