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在秋风里打着旋儿落下，上官锦站在培训中心的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手机屏幕亮着，是她和林知意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还停留在三天前——知意说“有点累，先休息了”，之后便再没了下文。
更让她心头发紧的是，这几天，上官昀和林知意也像断了线的风筝。以往他手机里，关于林知意的消息总是置顶的，哪怕开会也会抽空回几句，可现在，别说主动联系，就连基本的问候都没有一句。
这太不对劲了。
上官锦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泛白。她太清楚这两个人的性子，林知意看似温和，骨子里却藏着股执拗，认定了的人或事，绝不会轻易放手；而上官昀，对外人疏离冷淡，唯独对林知意，耐心得像春日融雪，哪怕拌嘴，也从不会让冷战超过一天。
三天，七十二小时，足以让她从最初的疑惑，变成如今的焦灼。她甚至旁敲侧击地问过云哲，可他那天欲言又止的模样，眼底藏着的忧虑，反倒让她更确定——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而且，这件事绝不简单。
宋氏突然撤销合作的消息像块石头投进她心里，泛起的涟漪迟迟不散。她隐约觉得，这一切都被一张无形的网缠在一起，而网的中心，就是她的哥哥和林知意。
深吸一口气，上官锦拨通了上官昀的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他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带着一种陌生的沉郁：“喂？”
“哥，你在公司吗？”她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我刚下课，在你楼下的小公园等你，有点事想问问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低低的“好”。
挂了电话，上官锦快步下楼。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在小径上，却暖不透空气里的凉意。没过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公园入口。
上官昀穿着一身深灰色手工定制西装，剪裁利落的线条勾勒出挺拔的身形，领口处搭着一条酒红色羊绒围巾，是意大利老牌子的限量款，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可那身价值不菲的行头，却掩不住他周身的落寞——双肩微微垮着，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眉眼，此刻像蒙了层化不开的雾，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下的青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他走过来，在她身边的长椅坐下，动作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仿佛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等很久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上官锦摇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心头的不安又重了几分。这样的上官昀，是她从未见过的。没有了往日的从容笃定，也没有了提到林知意时眼底的温柔，只剩下一片沉沉的灰暗，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哥，”她斟酌着开口，尽量让语气柔和些，“你和知意……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上官昀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围巾边缘，那细腻的羊绒触感此刻却像砂纸一样磨着他的心。阳光在他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看着地面上交错的光影，喉结滚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说？
告诉她，他们敬重多年的父亲，可能和她最好朋友的母亲失踪案有关？告诉她，那个看似沉稳可靠的父亲，或许藏着一个足以摧毁两个家庭的秘密？
他甚至能想象出上官锦听到真相时的表情有多震惊和难以置信，或许还有对自己的失望。毕竟，他隐瞒了这件事没有告诉她。
“哥？”上官锦见他半天不说话，又轻轻唤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是不是和宋氏撤资有关？还是……你和知意吵架了？”
上官昀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落寞更重了些。“锦锦，”他艰涩地开口，声音低得像叹息，“有些事……很复杂。”
“再复杂也总有解决的办法啊。”上官锦皱起眉，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你这样一个人憋着，能解决什么？知意这几天也不对劲，她从来不会这样突然失联的。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她顿了顿，看着上官昀紧绷的侧脸，心里忽然涌上一个模糊的念头，那个念头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却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还是……和知意的妈妈有关？”
上官昀的身体猛地一僵。
看到他这反应，上官锦的心沉了下去。她猜中了。可随之而来的不是“果然如此”的笃定，而是铺天盖地的恐慌。她攥紧了手心，声音都有些发颤：“哥，到底……到底怎么回事？”
上官昀转过头，看向她。他的眼神里翻涌着太多情绪，痛苦、挣扎、无奈，像一片被暴风雨笼罩的海。“锦锦，”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上官锦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他用一种近乎破碎的声音说，“爸……”
一个字，像重锤敲在两人之间。
上官锦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看着上官昀，眼里充满了不敢相信。父亲？这能和父亲有什么关系？
“当年知意母亲失踪的宋氏家宴，”上官昀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监控里……有个和爸小时候长得很像的小男孩，在那条走廊上跑过。而那条走廊，就是知意母亲掉落平安扣的地方。”
他没再说下去，可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上官锦怔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看着上官昀，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父亲？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却会在她生病时笨拙地熬粥的父亲？那个总是对她和哥哥很严格，却会默默记下他们喜好的父亲？怎么会……怎么会和知意母亲的失踪有关？
“不……不可能的。”她下意识地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哥，你是不是弄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上官昀别开视线，不敢看她泛红的眼眶。“我也希望是弄错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力，“可宋叔找到我，给我看了监控，还有……爸这些天的反应，太反常了。”
公园里的风更冷了，吹得落叶沙沙作响。上官锦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她忽然想起云哲那天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起林知意之前偶尔流露出的对身世的迷茫，想起父亲最近总是紧锁的眉头……原来，所有的线索都早已铺好，只是她一直没往那个方向想。
“所以……所以你们才冷战？”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知意知道了吗？”
上官昀点了点头，眼底的痛苦更深了。“她应该猜到了一些。”
“那你们就这样一直瞒着？”上官锦猛地提高了声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哥，你明知道知意有多在乎她妈妈！你明知道这种事藏不住的！有什么事必须说出来才能解决啊！你们这样互相折磨，能有什么用？”
最后那句话，像一道光，劈开了上官昀心里积压的迷雾。
是啊，有什么事必须说出来才能解决。
他一直犹豫，一直挣扎，怕伤害锦锦，怕面对知意，怕揭开那个可能不堪的真相。可逃避，从来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误会越来越深，让痛苦越来越重。
上官昀看着妹妹泪流满面的脸，看着她眼里的焦急和期盼，心里那道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了某种决定，眼神里渐渐透出一丝坚定。“你说得对，”他抬手，轻轻擦去上官锦脸颊的泪水，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份不容置疑的决心，“是该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