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海佝偻着背影消失在花园尽头,苏白站在原地,看着那盆根系被蛀空的兰花,久久没有动。
陆枭从屋里走出来,他脱下军装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外面凉。”
苏白回过神,将自己裹进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里。
“只是在想,如果不是我的能力,又有多少像这盆兰花一样的东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被一点点蛀空。”
陆枭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
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敌人,就像最恶毒的白蚁,悄无声息地啃噬着国家的根基。
……
夜色渐深。
小楼里一片静谧。
暖黄色的灯光下,陆枭将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放在了书桌上。
苏白走过去,从里面倒出几份装订整齐的档案。
最上面,是京城卫戍区第三师所有中层以上军官的人员名册。
而在名册之下,是三份独立的个人档案。
陆枭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声音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冰冷。
“帮我‘听听’,他们干不干净。”
这三个人,都是第三师里手握实权的关键人物,分管后勤、作战和通讯。
如果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出了问题,对整个“创世纪”计划的地面安保体系来说,都将是致命的。
苏白没有说话,她拿起第一份档案。
后勤部副部长,张建军。四十五岁,一脸精明相。
苏白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上那张脸,闭上了眼睛。
她的感知如无形的潮水,以照片和档案上的个人信息为坐标,瞬间蔓延出去,跨越了京城的夜色,精准地锁定了目标。
刚一接触,就让苏白感到了生理性的不适。
那是一种混杂着贪婪、恐惧和色厉内荏的混乱节拍。
他的生命气息里,沾染着谎言的油滑和背叛的腥臭,像是掉进了油腻的泔水桶,无论如何粉饰,都掩不住那股恶心的味道。
苏白睁开眼,拿起笔,在张建军的名字后面,干脆利落地打了一个红色的勾。
她又拿起第二份档案。
作战科副科长,李强。三十八岁,看起来忠厚老实。
苏白再次闭上眼。
这一次,她“听”到比张建军的更加隐晦。表面上是一首平稳的进行曲,但在乐曲的深处,却潜藏着一条细微但不详的毒蛇。
这条毒蛇,与张建军那混乱的律动,隐隐有着同源的联系。
苏白再度睁眼,在李强的名字后面,同样打了一个勾。
陆枭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后,目光深沉而温柔。
他知道这个过程会消耗她的精力,却不得不这么做。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把攥在手里的刀,打磨得锋利无比,剔除掉所有的锈迹和杂质。
苏白拿起最后一份档案。
通讯科科长,周志远。三十二岁,戴着眼镜,斯斯文文。
她闭上眼,感知如常地延伸出去。
然而,就在她的感知即将触碰到对方的生命律动时,一种奇怪的感觉出现了。
那感觉,就像是她的感知撞上了一层厚厚的玻璃。
她能模糊地感觉到玻璃后面有人,却无法穿透进去,无法“听”清那个人真实的生命律动。
这股力量非常微弱,也非常巧妙,如果不是苏白如今的能力已经今非昔比,几乎无法察觉。
苏白皱了皱眉,加大了感知的力度。
那层阻力也随之增强,始终与她的力量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固执地将她隔绝在外。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状态!
苏白缓缓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怎么了?”陆枭立刻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低声问道。
“这个人……很奇怪。”苏白指着周志远的档案,“我‘听’不到他。他的精神状态,好像被什么东西保护起来了。”
陆枭的黑眸瞬间眯起,闪过一道骇人的寒光。
被保护?
在这个领域,他不懂。但他知道,任何异常,都意味着危险。
苏白看着档案上的照片,在周志远的名字后面,画上了一个问号。
“前两个,百分之百有问题。这个,我看不透,但问题可能更大。”她做出结论。
“知道了。”
陆枭收起档案,看着苏白略显苍白的脸色,俯身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
“去睡吧,剩下的,交给我。”
……
第二天。
京城卫戍区第三师师部大院。
秋日的天空高远而湛蓝,阳光明媚,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肃杀的寒意。
师部所有中层以上军官,全部被紧急召集到了礼堂。
新师长上任的第一天,就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所有人都摸不准这位从海疆调来的“活阎王”到底想干什么。
人群中,后勤部副部长张建军和作战科副科长李强也在其中。他们神色如常,甚至还在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上午九点整。
礼堂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长响。
陆枭一身笔挺的将官常服,肩上扛着崭新的将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了主席台。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陆枭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台下的每一个人,那目光冷得像冰,带着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杀气,让所有与他对视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去。
他站定在主席台中央,薄唇轻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后勤部副部长,张建军。”
“作战科副科长,李强。”
“出列!”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张建军下意识地站出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师长,您这是……”
李强也跟着站了出来,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枭根本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经查,此二人与敌特组织有染,危害国家安全。”
“即刻起,隔离审查!”
话音落下,整个礼堂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冤枉!师长!这是诬陷!”张建军终于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我是被冤枉的!我要见陈副司令!我是陈副司令的人!”
他把最后一张底牌,也是他最大的倚仗,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陈副司令!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不少人的脸色都变了。
那是京城军区一位手眼通天的实权人物,张建军和李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这在整个卫戍区都不是秘密。
新来的师长,上任第一天,就要动陈副司令的人?
这是疯了吗?!
然而,陆枭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对着台下门口的位置,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带走。”
话音未落,四名荷枪实弹的警卫营士兵从门外冲了进来,,一人一边,直接拎住还在大喊大叫的张建军和已经吓瘫在地的李强,像拖死狗一样往外拖去。
张建军的叫骂声和李强的哀嚎声在礼堂里回荡,却没有任何人敢出声,更没有任何人敢上前阻拦。
整个第三师,被他这雷霆万钧的手段,震得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