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魂玉在掌心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信笺上的字迹仿佛还带着书写者临终前的殷切期盼。
我们决定立刻出发,寻找天工子的遗迹,这不仅是为了解开青枢(木偶)的执念,更是为了探究那“灵枢之心”与“本心”的奥秘,或许还能找到克制文崇阁残余力量的新线索。
“天工子……这名字我似乎在哪本古籍上见过。”沈晦沉吟道,指尖月光在信笺末尾的指纹印记上流转,“这印记不仅是身份凭证,更含有一丝微弱的空间道标……指向西北方向,具体位置被某种禁制遮掩了。”
“西北?那不是‘千机谷’的方向吗?”胡离甩着尾巴,“传说千机谷是古代机关术的发源地之一,后来不知为何荒废了,现在可是个鸟不拉屎的险地!”
玄夜黑袍微动,阴影之力感应着守魂玉的气息:“玉中有灵,与那木偶同源。循着这份感应,或许能找到入口。”
事不宜迟,我们稍作准备,便带着守魂玉和重新注入一丝灵力、暂时能指路的青枢木偶,向西北千机谷进发。
千机谷地处偏远,群山环抱,入口处瘴气弥漫,怪石嶙峋,几乎无路可走。
寻常人根本无法深入。但对能御风而行的沈晦、阴影穿梭的玄夜以及身手敏捷的胡离来说,并非难事。
苏挽的魂体轻盈,我则借助裁断之力凝聚风势,勉强跟上。
越往深处,人工的痕迹越发明显——倒塌的石柱上残留着精巧的齿轮纹路,悬崖峭壁间可见废弃的悬空栈道和机关枢纽的残骸,只是如今都已锈蚀斑驳,被藤蔓苔藓覆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机油味和淡淡的灵力波动。
青枢木偶手中的守魂玉光芒越来越亮,最终将我们引向一座被巨大瀑布掩盖的山壁。
瀑布轰鸣,水汽弥漫,但在镜渊之力的洞察下,我隐约看到水幕后方,山壁上有一道极其隐蔽的、与守魂玉上云纹星辰图完全吻合的凹槽!
“入口就在后面!”我大声道,水声几乎淹没了我的声音。
沈晦长枪一指,月光凝聚成一道光束,强行在狂暴的水幕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
玄夜阴影之力稳固通道边缘,我们趁机迅速穿入!
水幕之后,别有洞天。那是一个巨大的、依山而建的石窟,穹顶镶嵌着发出柔和白光的夜明珠,照亮了整个空间。
石窟内井然有序地陈列着各种奇特的机关造物——有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木偶,有结构复杂的自动人偶,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的精密器械。
虽然布满灰尘,但依旧能看出其昔日辉煌。这里,就是天工子的工坊遗迹!
工坊中央,有一座高台,台上摆放着一张石床。
石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影——或者说,一具栩栩如生的机关人偶。
它身着古朴的长袍,面容清癯,双目紧闭,神态安详,仿佛只是沉睡。
它的胸口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边缘光滑,仿佛原本镶嵌着什么。
青枢木偶看到那具机关人偶,猛地颤动起来,守魂玉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嵌入了那空洞之中!严丝合缝!
嗡……!
守魂玉归位的瞬间,整个工坊的机关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发出低沉的嗡鸣。
穹顶的夜明珠大放光明,墙壁上的齿轮开始缓缓转动,那些静止的机关造物眼中也亮起了灵动的光芒!
同时,一道温和却带着无尽沧桑的虚影,自石床上的机关人偶体内缓缓升起。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老者形象,正是信中提到过的天工子。
“青枢……你终于回来了……”天工子的虚影看着激动得无法自抑的木偶,眼中满是欣慰与慈爱,“还有……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最终落在我身上,微微颔首:“裁断之力……没想到墨家的传人也来了。看来,一切都是机缘注定。”
“天工子前辈,”我恭敬行礼,“我们受青枢所托,前来助它寻回‘本心’。”
天工子虚影叹息一声,指向石床上的机关人偶:“这便是老夫的毕生之作,‘灵枢化身’。可惜,当年只差最后一步——凝聚‘灵枢之心’,便可赋予它真正的生命与情感,而非简单的执行指令。老夫大限已至,功亏一篑。”
他看向青枢木偶:“青枢是‘灵枢化身’的守护傀儡,也是‘灵枢之心’的容器雏形。老夫临终前,将一丝残魂与毕生感悟封入守魂玉,并将‘寻找本心’的最终指令刻入青枢核心。岂料,青枢灵智初开,理解偏差,只记住了‘需要心’这个模糊概念,又因年代久远与外界干扰,与我失散,竟走上了歧路……”
“本心……究竟是什么?”胡离忍不住问道。
“心,非血肉,乃意志、情感、记忆之聚合,是存在的意义与方向。”天工子虚影肃然道,“对于青枢而言,它的‘本心’,便是‘守护’——守护这座工坊,守护‘灵枢化身’的传承,更是守护一份‘创造生命、赋予情感’的初衷与希望。而非机械地执行指令,甚至不择手段地去夺取。”
他看向青枢木偶,声音柔和:“青枢,你可明白?你无需一颗人类的心,你早已拥有属于自己的‘心’——那份至死不渝的忠诚,那份对使命的执着,便是你的本心所在。”
青枢木偶僵硬的身体微微颤抖,面具上的朱砂笑容似乎融化了,两行清泪(由纯净灵力凝结而成)竟从无目的眼眶中滑落。
它缓缓跪倒在石床前,发出呜咽般的、却不再空洞的声音:“主人……青枢……明白了……青枢错了……”
随着它的醒悟,工坊内所有机关造物同时发出柔和的共鸣,仿佛在庆祝守护者的回归与成长。
守魂玉的光芒与青枢木偶的灵力彻底交融,不再仅仅是守护,更添了一份理解与灵动。
天工子虚影露出释然的微笑,身影渐渐淡去:“心愿已了,执念可消。青枢,工坊与‘灵枢化身’的奥秘,就托付给你了。诸位,感谢……”
虚影最终消散,融入了守魂玉中。
石床上的“灵枢化身”依旧沉睡,但胸口守魂玉的光芒却更加温润持久。
青枢木偶站起身,虽然依旧是木偶之身,但气质已截然不同,眼神(灵光)中充满了智慧与沉静。
它对我们深深一揖:“多谢诸位恩公点化。青枢愿守此遗迹,钻研师门绝学,若有驱策,万死不辞。”
我们离开了千机谷,心中感慨万千。
青枢的故事让我们明白,执念并非一定是恶,关键在于引导与认知。
而天工子遗迹中那些精妙的机关术与“灵枢之心”的奥秘,或许在未来对抗文崇阁残余时,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往生簿上,关于“无心傀儡”的记录旁,添了新的注解:
“形可无心,意不可无主。本心自足,何须外求?痴念化慧,傀儡亦可成护道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