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把那张手写约定书夹进笔记本的时候，笔尖不小心蹭到了纸边，留下一道浅浅的蓝痕。她没在意，合上本子往书包里一塞，抬眼就看见沈墨渊站在图书馆门口等她。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卫衣，袖口有点磨白，应该是常洗的缘故。见她出来，朝她扬了扬手机：“占了个靠窗的位置，三层东侧，最里面那个卡座。”
“你怎么每次都挑那么偏的地方？”她小跑两步跟上，“上次我找你找了十分钟，差点以为你躲去自习室睡觉了。”
“那里光线好。”他轻声说，“而且对面墙上有扇小窗，能看到操场一角。你跑步经过的时候，刚好能扫一眼。”
她脚步一顿：“所以你其实是在偷看我？”
“是观察。”他纠正，“顺便记下你换运动鞋的频率——这周第三次了。”
“谁让你这么关注我！”她轻轻推他肩膀，“再说了，我乐意换就换，又没影响你学习。”
“影响了。”他低头看她，“注意力分散。”
她刚要反驳，手机震了一下。社团群弹出消息：【摄影社通宵外拍名单确认！姜悦兮、沈墨渊在列，请周五晚八点前到图书馆三层集合，领取设备包】。
“啊？”她瞪大眼，“不是说好自己带相机吗？怎么还要领装备？”
“新添的三脚架和补光灯，学校赞助的。”他解释，“怕有人临时掉链子，统一管理。”
她撇嘴：“说得好像谁会临阵脱逃似的。”
“陆羽昨天问我要不要搭车。”他忽然说。
她正掏校园卡的手顿住：“他又来套关系？”
“说是顺路，想一起出发。”沈墨渊语气平静，“我没答应。”
“你当然不能答应！”她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声音高了，压低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咱们不是说好了嘛，这次活动就我们俩一组。”
“我知道。”他看着她，“所以我回他说，副驾驶有人了。”
她嘴角忍不住翘起来：“你还挺有原则。”
“只对你。”他淡淡道。
两人并肩走上楼梯，拐角处碰见几个熟人打招呼，她笑着点头回应，余光瞥见他自然地落后半步，像是习惯性给她留出社交空间。这个细节她注意过很多次，以前不明白，现在懂了——他是怕自己太冷脸惹人误会，干脆让她当主角，他在后面护着就行。
三层自习区比想象中安静。他们穿过一排排卡座，终于在角落找到那扇贴着“摄影社专用”标签的小门。推开门，屋里堆满器材箱，墙上挂着几幅未完成的展板草图。
“设备包在这儿。”他弯腰打开一个铁柜，取出两个印有社团标志的帆布袋。
她接过自己的那只，拉链有点卡，用力扯了两下才拉开。里面除了相机和镜头，还有个折叠小手电、一包暖宝宝，最底下压着一张纸条：【记得充电，别像上次一样拍到一半没电。——S】
她捏着纸条笑出声：“你还真把我忘事的习惯都记下来了？”
“不止这些。”他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给你的。”
“什么？”她好奇地打开，是一副无线耳机，“干嘛用的？”
“凌晨四点集合，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夜路。”他说，“到时候我戴上另一副，有事直接说话，不用打电话。”
她心头一暖：“你还考虑这么细？”
“还有更细的。”他指了指耳机盒内侧刻的一行小字：【SYxhYx 2024.3.18】。
她指尖抚过那串数字：“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的日子……你连这个都记得？”
“那天你点了番茄牛腩面，加了一份卤蛋，但没吃葱花。”他顿了顿，“我说可以帮你挑掉，你说‘我自己来’，结果筷子抖了一下，汤洒在桌布上了。”
“这也太离谱了吧！”她红了脸，“谁会记住这种小事啊！”
“对我来说，都不是小事。”他声音很轻。
她低头摆弄耳机，掩饰笑意，忽然发现盒子底部还贴着一张便签：【如果害怕，就喊我名字。我会立刻出现。】
她抬头看他：“你是不是对我特别没信心？总觉得我会慌？”
“不是没信心。”他摇头，“是太在乎。怕你有一点不舒服，而我没及时赶到。”
她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一个女生拎着文件夹走了进来。
“林悦？”姜悦兮微微皱眉。
“好巧啊。”林悦笑了笑，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我也来取设备包，老师让我负责登记签字。”
沈墨渊不动声色地往前半步，挡住了部分视线：“你的在那边第二个柜子。”
“谢谢。”林悦走向柜子，一边翻找一边状似随意地说，“对了悦兮，听说你们报了通宵外拍？凌晨出发挺辛苦的，要不要我给你们准备点提神饮料？”
“不用了。”姜悦兮语气礼貌但疏离，“我们都准备好了。”
“哦。”林悦停下动作，回头看向沈墨渊，“那你呢？我记得你高中时不怎么熬夜，现在能适应吗？”
“现在不一样。”他答得干脆。
“也是。”她笑了笑，“毕竟身边有人陪着，感觉肯定不同。”
空气微妙地凝了一瞬。
姜悦兮正要开口，林悦忽然哎呀一声：“我的笔掉了。”她弯腰去捡，手却顺势碰倒了桌上的水杯。
水迅速漫开，正好流向姜悦兮放在地上的书包。
“小心！”沈墨渊反应极快，一把提起书包甩到桌上，避开了水流。但相机包边缘还是沾了点水渍。
“对不起对不起！”林悦连忙拿纸巾擦拭，“我没注意杯子没拧紧。”
“没关系。”姜悦兮接过包检查，“还好没漏电。”
“真是抱歉。”林悦盯着她手中的耳机盒，“咦，这是新款啊？挺少见的。”
“别人送的。”姜悦兮合上盖子，放进书包，“不便宜，我可不敢弄丢。”
林悦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签完字转身离开前，留下一句：“路上小心，尤其是晚上，别让意外发生。”
门关上后，屋里安静下来。
姜悦兮嘟囔：“她干嘛老是这样，明明没什么交情，非要装得很熟？”
沈墨渊正在用纸巾擦相机包：“她只是不习惯看到我身边有你。”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抬眼看她，“有些人宁愿活在过去，也不愿接受现实。”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你高中时，真的从来没对她动过心？”
他放下纸巾，直视她：“如果动过，我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牵你的手。”
她心跳漏了一拍。
他伸手将她拉近，掌心贴上她后腰，低声说：“不信的话，我可以证明。”
“怎么证明？”她仰头。
他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她瞬间耳根发烫，抬手捶他：“你胡说什么！这里是图书馆！”
“所以你信了？”他嘴角微扬。
“我才不信！”她嘴硬，“谁知道你是不是随便编的。”
“那要不要现在打个电话给你高中同学验证？”他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
“别！”她扑上去抢，“你敢打我就三天不理你！”
他笑着收起手机，顺势握住她的手：“那就当我说的是真的。而且——”
他指了指墙上挂钟：“再过半小时，摄影社开会，你要不要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脸还是红的。”
“还不是因为你！”她跺脚，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等等。”他从包里拿出那副耳机，轻轻戴在她耳朵上，“试一下音。”
她乖乖站定。耳机里很快传来他的声音，低沉清晰：
“听得到吗？”
“听得到。”她小声回答。
“再说一遍。”
“听得到。”
“好。”他停顿一秒，“从现在开始，这是我专属的频道。不准给别人。”
她笑了：“那你也要守规矩，不准半夜突然说话吓我。”
“可以。”他靠近她耳边，真实的声音与耳机里的重叠，“但你可以随时叫我，我一直在线。”
她点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走到门前，忽又停下，回头看他。
“沈墨渊。”
“嗯？”
“刚才你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吧？”
他站在原地，灯光落在他肩头，眼神认真得不像玩笑。
“你可以去查。”他说，“高三运动会那天，我请假回家，是因为要去医院拆石膏——右手骨折，打了七周绷带。她说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时间对不上。”
她怔住。
他继续说：“如果你想了解我的过去，我全都告诉你。但未来，我只想和你一起写。”
她眼眶有些发热，刚要说话，远处传来集合铃声。
“开会了。”她吸了吸鼻子，“待会儿见。”
“待会儿见。”他目送她出门，手指在耳机上轻轻按了一下。
耳机里传出轻微电流声，接着是他自己的声音被录了下来：【她问我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因为那天我打着石膏，坐在急诊室，心里想的却是——等好了以后，一定要亲手牵一个女孩，再也不放开。】
录音结束。
他摘下耳机，放进口袋。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空了一半的器材桌上。
一只蝴蝶从窗缝飞入，扑棱着落在那张未撕下的便签纸上，翅膀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