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渊把车停在文艺楼后门那块临时车位,熄了火,扭头看了眼姜悦兮。
她低着头,手指绕着桂花枝打转,花瓣被揉得发软。他伸手把花拿过来,从储物格抽了张湿巾,一层层裹住花茎根,拧开矿泉水倒了点进去。
“你这是要养着?”她歪头。
“别抱到彩排完,花先死了。”他递回去,“你要是蔫了,还能喝水续命,花不行。”
她哼了声,接过花抱紧:“你连花都管?”
“只管你手里的。”他推门下车,绕过去给她开门,“别的,懒得看。”
两人刚走到侧门,文艺部那干事小跑出来,手里一堆表,差点撞翻她花。
“哎对不起!”手忙脚乱扶住花,抬头看清是她,松口气,“姜悦兮!导演问三遍了,再不来红毯环节就删了。”
“不是七点?”她看手机,“六点五十八。”
“提前了!群消息没看?”干事翻名单,“林悦也到了,说要跟你对后台顺序。”
她脚一顿。
沈墨渊没说话,往前半步,把门推开,示意她先走。
彩排厅里乱哄哄的,音响“喂喂”试音,主持人在台上走位。林悦站在角落,米白针织衫,长发披着,低头看手机。抬头看见姜悦兮,目光扫过她身边的沈墨渊,笑了笑。
“悦兮,可算来了。”
“堵车。”姜悦兮声音平。
“嗯,听说了,下午文创园逛得挺久?”林悦看着沈墨渊,“墨渊最近挺闲啊,陪逛街还买花。”
沈墨渊不接话,只淡淡一眼。
林悦也不尴尬,拉起姜悦兮手腕:“来,换礼服,顺带说流程。你走完红毯直接发言,稿子我改了,顺口些。”
姜悦兮下意识看他。
“去。”他点头,“我在外面等,有事微信。”
林悦带她往更衣室走,路过镜子,忽然停下,抬手整理她发带:“这发型太学生气,待会我帮你盘一下,显贵气。”
姜悦兮没动。
更衣室里,林悦从包里拿出一套礼服递过去:“试试这个,特意借的高定,比你那件显瘦。”
姜悦兮愣住:“我带了礼服。”
“租的吧?”林悦笑,“领口还缝着标签呢。这件不外借,穿完得还,小心点。”
姜悦兮低头,果然看见礼服袋角露出一截白标签。
她没说话,接过新礼服进了隔间。
换出来,林悦眼睛一亮:“天,太配你了!腰线剪裁,像量身做的一样。”
姜悦兮照镜子,确实更贴身,裙摆垂感也好。可肩带勒得肩膀发红。
“有点紧?”她摸了摸。
“要紧才显身材。”林悦凑近,压低嗓音,“再说了,穿太舒服,沈墨渊还不得走神?他可要全程盯着你走红毯。”
姜悦兮脸热:“瞎说。”
“我没瞎说。”林悦笑,“他刚才等你,眼睛就没挪开。不过……”顿了顿,“他以前也这么看过我。”
姜悦兮手一僵。
“高中拍街景那会儿,我站哪儿他说了算,光线不对重来十遍。”林悦轻描淡写,“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认真起来,眼里只能有一个人。”
姜悦兮低头整理裙摆。
“现在嘛,那个人是你。”林悦伸手替她别碎发,指尖划过耳垂,“可别台上出岔子,比如礼服松了,高跟鞋断了——那种事,谁说得准。”
姜悦兮猛地抬头。
林悦已退后一步,笑得无辜:“说着玩的,别紧张。来,过一遍稿?”
彩排前十五分钟,姜悦兮回大厅,沈墨渊靠墙站着,手里拎着她那个礼服袋。
“你怎么拿着这个?”
“林悦让我拿的。”他递过来,“说你换完衣服,旧礼服给她还设计师。”
她拉开拉链,礼服没了,只剩一张卡片:“感谢借用,已清洗归还。”
她皱眉:“我没让她拿。”
“她说你点头了。”他看着她,“记得吗?”
她回想——换衣服前,林悦问“旧礼服怎么处理”,她随口说了句“你看着办”。
“算了,不贵。”她抽卡片扔垃圾桶。
沈墨渊盯着那张被撕成两半的纸,眼神沉了沉。
彩排开始,串场,走位。轮到姜悦兮上场,灯光打下,她踩高跟走上红毯,全场目光聚来。
走到一半,右脚鞋跟一歪。
身子晃,她扶住栏杆才没摔。
沈墨渊往前冲,被工作人员拦住:“彩排不能乱动。”
“鞋有问题。”他盯着那双鞋,声音冷。
姜悦兮摆手,示意没事,走完。
下来脱鞋检查,右脚后跟螺丝松了,金属钉露出来,像拧过又没拧紧。
“昨天才买的,店员说全新。”她皱眉,“不可能自己松。”
沈墨渊蹲下,手指探进鞋跟内部,忽然停住。
他掏出湿巾,擦掉内侧一层透明胶状物。
“涂了润滑剂。”他声音低,“让螺丝容易松。”
姜悦兮呼吸一紧:“谁会……”
“你觉得呢?”他抬头,“礼服到鞋,一环扣一环。她不是说着玩,是早准备好了。”
她攥紧裙角。
他站起身,把鞋放进礼服袋:“这双别穿了。我让助理订新的,半小时到。”
“可彩排……”
“穿平底走一遍。”他语气不容,“我不在乎你走得多漂亮,我在乎你能不能稳稳站我身边。”
她眼眶发热,点头。
他掏手机拨号,刚接通,林悦从后台出来,笑着:“墨渊,你怎么还在这儿?导演说非工作人员不能留哦。”
“等她。”他没抬头,“等她换鞋。”
林悦瞥了眼地上的高跟鞋:“哎呀,坏了?这牌子质量不行,我上次那双,穿一次就断跟。”
沈墨渊终于抬头,直视她:“那你建议她穿什么?”
“平底啊。”林悦笑得温柔,“安全第一。不过……”看向姜悦兮,“悦兮这么漂亮,穿啥都好看,对吧?”
他没再说话,贴着手机低声:“鞋到了送后台,黑色,37码,五厘米跟,别带盒。”
林悦笑容僵了下,转身走开。
半小时后,新鞋送到。姜悦兮试了,合脚,稳。
沈墨渊检查鞋跟,确认没问题,才点头:“这次,没人能动手脚。”
彩排结束,人散了。姜悦兮抱着桂花,和沈墨渊往外走。
到车边,她忽然停步:“林悦今天……是不是太刻意了?”
“她一直刻意。”他开门,“以前不动手,现在动了。”
“她想干嘛?”
“不一定是抢你什么。”他替她系安全带,“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圆满。你越稳,她越想试试,能不能把你拽下来。”
她靠座椅上,轻声说:“可我不想把谁拽下来。我只想……好好走我的红毯。”
他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文艺楼的灯一盏盏灭。
看了眼副驾的她,忽然说:“下次她给的东西,别接。”
“嗯。”
“礼服、鞋、口红、香水……她‘好心’递的,都别碰。”
“知道了。”
顿了顿,又补一句:“连她碰过的东西,也别碰。”
车出校门,路灯一格格掠过车窗。
姜悦兮低头,发现桂花花瓣边缘发褐,像沾过药水,轻轻一碰就碎。
她没吭声,悄悄把花束往脚垫边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