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效率高到令人胆寒的屠杀,临渊者如同闯入羊群的狼,举手投足间,将那些足以让人类幸存者营地覆灭的强大噬极兽轻易撕碎、湮灭!它所过之处,只留下一个个巨大的熔坑,一片片血泥沼泽,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烈腥臭与能量电离的臭氧味。
逍遥从坑底站起,抹去嘴角的血迹,自身强大的恢复力正在快速修复他体内的创伤。他望着那尊在月光下狂暴杀戮的钢铁神魔,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震撼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忧虑。
魔刀千刃感应到威胁的暂时远去,刀身碎片重新聚合,但蓝光依旧黯淡,刚才那硬抗神魔一击几乎耗尽了它的力量。
这种力量…这种纯粹为毁灭而生的力量…月魁她…真的能驾驭吗?
就在这时,临渊者庞大的身躯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它站在一片狼藉的杀戮场中央,脚下是熔融的琉璃和噬极兽的残骸血泥。
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冰冷和一丝极其细微的、源自契约者意志的疲惫:
“次级威胁目标…清除完毕。”
“能源核心状态:0.71%…过度消耗…强制进入待机模式…”
“契约者生命体征:稳定…精神负荷:极高…建议深度同步沉眠…”
“临渊者系统…进入低能耗警戒状态…”
话音落下,临渊者体表流淌的炽热银白能量迅速黯淡、收敛,最后化为装甲缝隙间微弱流转的暗红色光泽,如同沉睡巨兽缓慢流淌的血液。
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背后展开的龙翼装甲板沉重地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肩部导弹巢关闭,右臂的巨型加农炮和左臂的链锯巨拳也在一阵机括运转声中恢复成巨大的金属手掌形态。
它庞大的钢铁身躯缓缓地、如同耗尽能源的巨人,重新变回了单膝跪地的姿态,巨大的机械臂再次深深插入沙地,头颅低垂。
面罩上属于白月魁的投影影像并未消失,但她的双眼已然闭上,面容平静,仿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只有眉心处一道融合了银月符文与机甲六边形网格的印记,在随着装甲缝隙间的暗红光泽同步明灭。
吞噬了薛逍遥全力一击的爪心黑洞,湮灭了噬极兽的加农炮口,撕裂了巨型蠕虫的链锯拳……所有象征着毁灭的武器都已收敛。
沙漠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机甲表面时发出的低沉呜咽,以及远处玛娜之花在过度汲取能量后、渐渐枯萎凋零的簌簌声。
薛逍遥拖着疲惫却快速恢复的身体,一步步走向那尊重新陷入沉寂的钢铁巨兽。魔刀千刃安静地悬在他身侧,刀身上的雷霆已隐去,只余下幽蓝的符文在月光下流淌。
他停在临渊者插入沙地的巨大机械臂旁,抬头仰望面罩上白月魁沉静的睡颜。那巨大头颅低垂的阴影将他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粗糙的掌心轻轻贴上冰冷坚硬的装甲表面,感受着内部极其微弱、却无比磅礴的生命脉动,那属于白月魁的、与这远古凶器交织在一起的生命之火。
“睡吧。”薛逍遥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在寂静的荒漠中异常清晰,如同对沉睡骑士的低语,“有我在。”
他盘膝坐下,就在这尊刚刚苏醒又陷入沉眠的钢铁神魔脚边。魔刀千刃悬浮于膝前,刀尖轻点沙地,刀身上幽蓝的符文缓缓流转,散发出稳定的、守护结界的微光。他闭上双眼,鹰眼与强大感知力场如无形的水波般扩散开来,将方圆数公里内的风吹草动纳入掌控。
双月无声地滑过天际,将一大一小、一冰冷一沉静的两个身影,以及他们之间那座沉默的钢铁山峰,投下长长的、交织在一起的影子。
荒漠的风,呜咽着,卷起沙尘,掠过临渊者装甲表面那些新生的、流淌着暗淡光芒的银月纹路。
就在薛逍遥闭目凝神,感知力场如水波般覆盖四野之际,异变再生。
那沉寂的临渊者面罩之上,白月魁闭目的投影影像,眉心处那道融合了银月符文与机甲网格的印记,骤然亮起刺目的银光!这光芒并非来自外部,而是从印记内部爆发,瞬间点亮了整个投影。
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冰冷、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规则之力,顺着薛逍遥按在机甲装甲上的手掌,汹涌地灌入他的体内,这股力量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链接”。
“什么?”薛逍遥猛地睁眼,想要抽手,却发现手掌如同被焊死在装甲上。
“核心记忆…同步传输…契约者锚定关联…强制共享…”临渊者冰冷的机械音直接在薛逍遥脑海中响起,不带任何情感。
刹那间,薛逍遥的视野被一片刺目的银白淹没,无数破碎的光影、嘈杂的声音、冰冷的数据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入他的意识。
海量信息的冲刷远超薛逍遥精神承受的极限,无数个毁灭的星球、战死的巨兽、濒临崩溃的囚笼、悲怆的守护印记…这些来自远古、属于另一个维度纪元的记忆碎片,疯狂撕扯着他的意识,逍遥的灵魂也为之剧痛,他感觉自己的头颅快要炸开,七窍之中,细细的血线不受控制地淌下。
“逍遥…定神…归元…守心!”一个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是白月魁,她虽在沉眠,但通过这核心印记的链接,感知到了他灵魂的震荡。
这声音如同一道清泉,瞬间浇灭了薛逍遥意识中狂暴的灼痛。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刺激下,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收束。他的的生命源质在归元法的运转下,形成一道坚韧的紫色屏障,护住识海核心,抵抗着信息洪流的冲击,他开始尝试主动去“看”,去“理解”这强制共享的核心记忆。
强制传输戛然而止,薛逍遥猛地抽回手掌,如同被烙铁烫伤,踉跄后退数步,脸色苍白如纸,大口喘着粗气,额头布满冷汗。那些撕裂灵魂的画面和冰冷的数据流终于退去,但留下的震撼和庞大的信息量,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意识深处。
他抬头,死死盯着临渊者面罩上白月魁的影像和她眉心那明灭不息的印记。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明悟。
这根本不是什么单纯的杀戮兵器。它是一个不属于人类的人。一个被强行改造、背负着家园烙印、又在无尽饥渴中挣扎的战争囚徒。
它的每一次启动,每一次吞噬,都在加速那枚守护印记的磨损,而白月魁那近乎无限的生命源质,恰恰成为了维持它运转、延缓印记崩溃的…陷阱?还是唯一的希望?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悬浮在薛逍遥膝前的魔刀千刃,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刀身上的幽蓝符文光芒大盛,流转的速度陡然加快。
薛逍遥心中一动,目光投向魔刀。只见一丝极其细微、却精纯无比的银黑色光点,如同被磁石吸引的尘埃,正从临渊者胸口那道狰狞的疤痕处缓缓溢出,飘向魔刀千刃。
这光点的气息…薛逍遥瞳孔骤缩,冰冷、死寂、带着吞噬万物的虚无感…正是之前强制传输记忆碎片时,那些残留气息,它们似乎被临渊者核心熔炉在运转时排斥出来,如同新陈代谢产生的“废料”。
魔刀千刃,这柄同样古老、同样渴求力量、同样蕴含雷霆破灭之意的凶兵,竟在主动吸收这些来自更高维度的、蕴含规则碎片的“废料”。
刀身接触到银黑光点的刹那,一层薄薄的、如同水银般的黑亮镀层,瞬间覆盖了魔刀千刃的刀尖部分,一股冰冷、沉寂、仿佛能终结一切的毁灭气息,悄然融入了原本狂暴的雷霆之意中。
薛逍遥清晰地感觉到,魔刀的力量本质,正在发生某种无法预知的蜕变,变得更加内敛,更加深邃,也更加…危险,仿佛沉睡的深渊睁开了眼睛。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要触碰那层新生的黑亮镀层。指尖尚未触及,一股冻彻灵魂的寒意和仿佛要将意识都吞噬掉的虚无感便传递而来!他猛地缩回手,指尖皮肤已覆盖上一层薄薄的白霜。
“连‘废料’…都蕴含着这种力量…”逍遥看着指尖的白霜缓缓融化,又看向那尊在双月下沉睡的钢铁巨兽,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月魁…你所背负的,究竟是怎样的未来?”
荒漠的风,卷起沙砾,拍打在临渊者冰冷的装甲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魔刀千刃吞噬着银黑光点,无声地蜕变。
逍遥盘膝坐下,重新闭上眼睛,生命源质缓缓流淌,修复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损耗,更深的思绪在无声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