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牙族的骑兵连滚带爬冲回阵中，带来的消息像块巨石砸进油锅——青牛族身后竟聚集了数千头牛，那些原本温顺的牲畜此刻眼里泛着凶光，蹄子刨得地面扬起阵阵尘土。
“慌什么！”巨牙族大首领猛地一扯缰绳，黑马人立而起，他腰间的弯刀在阳光下闪着冷光，“不过是些畜生，难道还能挡得住我们的枪？”
他身后的三千武士排着密集的队列，AK47的枪口齐刷刷对准河岸，金属的寒意混着汗味飘在风里。有年轻武士悄悄咽了口唾沫，视线忍不住瞟向青牛族那边——那个站在牛背上的外乡人背着手，下巴抬得老高，明明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却像个俯视众生的君王。
“首领，他们的牛……好像在盯着我们看。”旁边的副手突然声音发颤，指着对岸。
大首领眯眼望去，只见数千头牛齐齐扬起头，鼻孔里喷出白气，目光竟真的像长了眼睛似的，牢牢锁在他们阵中。他心里莫名一慌，刚想下令开火，就听对岸传来一声清亮的“哞——”。
那声音不高，却像道惊雷滚过水面。下一秒，对岸的牛群突然动了。
起初只是缓慢的涌动，像黑色的潮水刚漫过脚踝；眨眼间，前排的青牛已经抬起前蹄，庞大的身躯带着破风的呼啸向前冲去，后排的牛群紧随其后，蹄声从“嗒嗒”变成“咚咚”，最后汇成震耳欲聋的轰鸣，连脚下的土地都在跟着颤抖。
“开枪！快开枪！”大首领嘶吼着扣动扳机，AK47的枪声瞬间撕裂空气，子弹像雨点般泼向牛群。
可牛群根本不怕。前排的青牛被打中，只是闷哼一声，反而跑得更凶，坚硬的牛角撞向巨牙族的队列，像砸进豆腐的铁锤。武士们的阵型瞬间被冲散，有人被牛角挑飞，有人被牛蹄踩进泥里，惨叫声、枪鸣声、牛吼声混在一起，成了一片混乱的炼狱。
林薇站在青牛背上，看着眼前的景象，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想起昨晚林默说的“驯兽术”，此刻才明白那是糊弄房清的——哪有驯兽能让牛群舍命冲锋？这分明是某种更深的联结，像族里老人说的“万物通灵”。
“他到底是谁？”林薇喃喃自语，忽然看到林默低头朝她笑了笑，阳光落在他脸上，脖子上的红痕（昨天被她指甲掐的）和胸口的雪白皮肤形成鲜明的色差，竟奇异地不突兀。
“发什么呆？”林默的声音飘过来，带着点戏谑，“再看，牛群要冲过界了。”
林薇猛地回神，果然见最前面的几头青牛已经踏过浅滩，正对着巨牙族的营帐撞去。她赶紧转头看向图拉，却见这位青牛族族长正捂着胸口，满脸通红地直喘——不是吓的，是激动的。
“真神……林默大人是真神啊！”图拉身边的老巫师突然跪倒在地，拐杖“哐当”落地，“难怪祖神要拜他！这是上天派来护佑我们的！”
族民们跟着跪倒一片，山呼“真神”的声音盖过了战场的喧嚣。林薇看着那些虔诚的面孔，忽然想起昨晚房清跑回帐篷时红着脸说的话：“他耍懒让我别问……但他碰我脚踝的时候，好像有电流窜过去。”
这时，河对岸的混乱渐渐平息。牛群像潮水般退了回来，蹄子上沾着泥和血，却温顺地围在林默脚下蹭着他的衣角。巨牙族的队列早已溃散，活着的武士要么趴在水里挣扎，要么抱着头缩在营帐后发抖，三千人的队伍，此刻能站起来的不到百人。
“收拾残局吧。”林默拍了拍身边一头青牛的脖子，那牛“哞”地应了一声，用脑袋轻轻撞了撞他的后背。
图拉连忙应声，指挥着青牛族武士过河。那些刚才还吓得发抖的族民，此刻个个昂首挺胸，路过林默身边时都要深深鞠躬，连孩子们都学着大人的样子，把额头贴在地上。
林薇跟着林默往回走，忽然想起什么，拽了拽他的袖子：“你昨晚说……表叔公是马戏团的？”
林默脚步一顿，转头看她，眼里闪着促狭的光：“嗯，他还教我驯狮子呢。下次带你看？”
“谁要看！”林薇脸一热，却忍不住追问，“那树枝托着你飞，也是马戏团的技巧？”
“不然呢？”林默弯腰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很低，像羽毛扫过，“难道你真信我是神仙？”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林薇猛地跳开，却被地上的草绳绊了一下。林默眼疾手快扶住她，掌心正好按在她腰侧——那里还留着昨晚被他捏出的红痕。两人同时一僵，空气里突然弥漫开青草和阳光混合的暧昧气息。
“咳。”图拉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手里拎着个沾满泥的AK47，“林默大人，巨牙族的大牙求见，说要献他们的铜矿地图。”
林默松开手，林薇像受惊的小鹿般退开半步，耳根红得能滴出血。他忍着笑，接过图拉递来的地图，目光落在标注着“赤铜矿脉”的位置上，指尖轻轻点了点：“告诉大牙，降可以，但矿脉要归青牛族共管。”
“是！”图拉兴冲冲地跑了，路过林薇时还暧昧地眨了眨眼——族里早就传遍了，这位外乡姑娘和真神走得最近。
林薇窘迫地低头，却瞥见林默脚边的青牛正用尾巴轻轻扫着他的裤腿，那温顺的样子，像极了昨晚他抱着她时，指尖划过她后背的力道。她忽然明白，有些联结，根本不需要“驯兽术”来解释。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牛群在身后悠闲地啃着草，远处传来青牛族和巨牙族合并的欢呼。林默忽然开口：“晚上带你去看祖神像，那里的星空比城里亮。”
林薇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里，像撞进了一片比星空更亮的光里。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小得像怕惊扰了这份宁静。
夜色渐浓时，青牛族的营地里燃起了篝火。图拉让人杀了几十头牛羊，族民们围着篝火跳舞，嘴里唱着古老的歌谣，歌词大意是“真神降临，牛羊成群，两族合一，永无纷争”。
林默坐在最高的岩石上，身边放着陶罐装的米酒。林薇挨着他坐下，接过他递来的酒，抿了一口，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
“你看。”林默忽然指向天空，“这里的星星能看清星座。”
林薇抬头，果然见银河像条发光的带子横在天上，比她在城里见过的任何星空都要清晰。她忽然想起房清白天偷偷塞给她的纸条，上面写着“他骗你呢，马戏团哪能驯出会冲锋的牛群”，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或许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假的，但此刻的星空、身边的篝火、脚下温顺的牛群，还有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都是真的。
远处，房清举着酒瓶朝他们喊：“林默！林薇！快过来，图拉要敬你们酒！”
林默拉起林薇的手往篝火边跑，她的指尖微凉，却紧紧回握住他。牛群在身后“哞哞”地跟着，像一串移动的黑宝石，衬得夜空格外明亮。
这一晚，青牛族没有再提“外乡人”这个词。在所有人心里，那个能指挥万牛冲锋的年轻人，早已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是祖神派来的守护者，是值得他们用一生敬服的——林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