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劈开西疆的风沙，将镇妖塔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清晰。赵不凡勒住灵驹，望着那座倾斜的塔楼，塔身残留的战斗痕迹仍清晰可见——被三首蛟撞出的裂缝、雷火烧灼的焦黑、冰棱冻结的白痕，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诉说着不久前的惨烈。
“比想象中损毁得更严重。”付亚丽的声音带着凝重，她指尖凝聚起一缕水纹，水纹在空中化作镜面，映出塔顶断裂的塔尖，“锁灵阵的核心在九层，可现在连七层都塌了一半，恐怕得先清理出通道。”
身后的车队缓缓停下，望沙城的百姓们推着独轮车，车上装着加固用的青石与符文刻刀。独眼掌柜拄着拐杖走到两人身边，望着镇妖塔叹了口气：“这塔立了千年，还是头回伤成这样。当年我爹说，塔尖的宝珠亮着时，西疆连只野狗都不敢乱叫。”
赵不凡翻身下马，将镇西令牌别在腰间：“老丈带乡亲们在塔外搭建临时营地，负责看守物资。李长老，您带弟子清理一到六层的碎石，注意避开松动的石壁。”他转向付亚丽，“我们去探查七层以上的情况。”
“小心些。”掌柜的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几块晒干的“醒神草”，“塔里面阴气重，闻着这个能清醒点。”
赵不凡接过布包，指尖触到粗糙的草叶，暖意从心底升起。他与付亚丽并肩走向塔门，推开那扇布满裂纹的青铜门时，铁锈摩擦的“嘎吱”声在空旷的塔内回荡，惊起一群栖息在梁上的蝙蝠。
一层的景象比离开时更显破败，三首蛟撞碎的石柱横七竖八地堆着，地面的黑血已凝固成暗褐色，踩上去像踩着坚硬的焦炭。付亚丽运转水系灵力，清水顺着指尖流淌，冲刷着地面的血渍，露出下面刻着的符文：“这些基础符文还能用上，等下让弟子们重新描一遍金粉。”
赵不凡则注意到墙角的蛛网——蛛网上粘着几片黑色的鳞片，边缘泛着毒性的紫光。“是三首蛟的幼崽留下的。”他用雷力将鳞片卷起，紫光在雷光中迅速消散，“看来塔底还有漏网之鱼，得尽快清理干净。”
两人沿着残破的石阶向上攀爬，石阶上的血痕早已干涸，却仍能辨认出凌乱的脚印——有弟子的靴印，有妖兽的爪痕，还有他们两人并肩奔跑时留下的重叠足迹。到了五层，那尊被妖气压制的镇塔将军石像已被扶正，胸口的定魂符仍闪着微光，只是石像的左臂断裂在一旁，握着的长枪也只剩半截。
“它帮我们挡了不少攻击。”付亚丽蹲下身，轻轻抚摸石像断裂的伤口，“等修复完封印，得请石匠来补好它。”
赵不凡点头，目光却被石像脚下的凹槽吸引——凹槽里的黑血已被清理干净，露出底下刻着的“镇”字，字迹比别处更深，像是被无数次抚摸过。“这应该是历代守护者留下的印记。”他伸出手，掌心覆在“镇”字上，一股微弱的暖流顺着指尖传来，仿佛能听到千年前将军镇守此处的誓言。
继续向上，六层的怨魂帘已消失无踪，只留下石壁上斑驳的黑影，像褪色的水墨画。赵不凡想起被怨魂抓伤的手背，那道黑痕虽已消退，却总在阴雨天隐隐作痛。“这里的怨气散得差不多了。”他释放出一缕雷力，雷光在石壁间游走，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到了七层，塌落的石块堵住了通往上层的通道，只留下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付亚丽用水系灵力探查后，眉头微蹙：“上面有活物的气息，很微弱，像是……人类。”
赵不凡心中一动，想起李长老说过的清虚观修士：“可能是失踪的那些道士。”他凝聚雷力于掌心，轻轻按在松动的石块上，“我来开路。”
紫金色的雷光顺着指尖涌入石块，将其震成细小的碎石。付亚丽立刻用水流将碎石卷走，通道渐渐清晰。两人匍匐着穿过缝隙，八层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屏住了呼吸——
角落里蜷缩着三个衣衫褴褛的修士，气息微弱却尚存生机，正是清虚观的人。他们身边堆着几块啃剩的兽骨，显然是靠吃妖兽尸体活下来的。听到动静，其中一个年轻道士挣扎着抬头，看到赵不凡手中的惊雷剑，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是……是万星阁的仙长？”
付亚丽连忙上前，将清心露喂给他们：“别说话，先运气。”
赵不凡则警惕地扫视四周，八层的黑洞已被他之前的雷力封印，此刻却在封印边缘渗出丝丝黑气，像毒蛇的信子。“你们在这里多久了？”他沉声问道。
年长的道士缓过劲来，声音嘶哑：“二十……二十三天。我们被妖物困在这里，若不是这黑洞突然被什么力量封住，早就成了它们的口粮。”他指着黑洞，“但这几日封印在松动，夜里能听到下面有东西在撞……”
赵不凡走到黑洞边，果然感觉到封印的雷力在减弱，黑气渗出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看向付亚丽，两人眼中同时闪过凝重——看来三首蛟虽死，塔底的妖物却并未彻底安分。
“先带他们下去。”赵不凡沉声道，“清理通道的事暂缓，我们得先加固黑洞的封印。”
付亚丽点头，扶着三个道士往通道走。年轻道士经过赵不凡身边时，忽然从怀里掏出块玉佩：“这是……师父临终前让我交给能封住黑洞的人，说这玉佩与锁灵阵有关。”
玉佩是块暖玉，上面刻着与龟甲相似的纹路。赵不凡接过玉佩，指尖的雷力与玉纹相触的瞬间，玉佩突然亮起，与他储物袋里的半块龟甲产生了共鸣。
他心中一动，摸出龟甲与玉佩合在一起，两者竟严丝合缝地拼成一个完整的星图，正是锁灵阵的核心图谱。
“原来如此。”赵不凡握紧合璧的龟甲与玉佩，抬头望向通往九层的缺口，那里的阳光正透过裂缝照进来，在地面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锁灵阵的关键，一直在我们手里。”
付亚丽扶着道士们回头望，看到完整的星图，眼中也闪过惊喜。风从塔顶的破洞灌进来，卷起两人的衣袍，塔外传来百姓们搬运青石的号子声，与塔内微弱的呼吸、封印的嗡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和谐。
再次来到镇妖塔，没有初次的凶险，却多了几分沉甸甸的责任。赵不凡看着手中的星图，看着身边的付亚丽，看着那些在绝境中活下来的修士，忽然明白，这座塔的意义从来不止于镇压妖邪，更在于一代代守护者的接力——从镇塔将军到清虚观的道士，从他到身边的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西疆撑起一片安宁。
“先下去安顿好他们，”他将星图收好，“等准备好了，我们再来启阵。”
付亚丽点头，扶着道士们走向通道。赵不凡断后，经过那尊断裂的镇塔将军石像时，忽然停下脚步，伸手将石像的半截长枪立在它身前，像在为一位并肩作战的战友重新拾起武器。
风沙从塔门涌入，卷起地上的尘埃，却吹不散空气中渐渐凝聚的决心。修复锁灵阵的路就在眼前，纵然塔底的妖物仍在蠢蠢欲动，纵然九层的通道尚被阻断，但只要手中握着完整的星图，身边有彼此相伴，便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将这镇妖塔重新扶起，让它继续守护西疆的日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