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尚未冷却,风卷着焦土掠过残破的铁闸。柳摇立在原地,剑鞘上的裂痕在晨光中泛着冷纹,指尖轻抚过那道蜿蜒的伤,未语。
身后传来争执声。
“那一剑是我斩的!”玄剑宗年轻剑修握剑而立,额角青筋跳动,“头领爆体前,我的剑气已破其心脉!”
丹灵仙宗弟子蜷坐在火堆旁,指尖还沾着止血药粉,声音微颤:“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临死前,是不是也在求饶?”
争执如细线缠绕,越扯越紧。有人低语,有人沉默,影狼伏地喘息,毛发间血迹干结。
柳摇抬手,剑气轻旋,名录残页与布防图自袖中飞出,悬浮半空。归墟印清光洒落,字迹在光晕中渐次清晰,如冰下暗流浮现轮廓。她未看任何人,只将目光落在那三处矛盾标记之上——一处在哨站西侧暗道,一处标于地火脉络交汇点,最后一处,竟与血池位置重合。
“扎营。”她开口,声如霜刃切开雾气,“设三重结界,苏灵、林风、谢无涯,围火。”
幽冥从她肩头跃下,落地化为人形,黑袍染尘,金瞳扫过众人,尾音冷:“杀完人,才该开始想——怎么不白杀。”
火堆燃起,映照出一张张疲惫而紧绷的脸。柳摇盘膝而坐,剑横膝上,剑柄微凉。
“复盘。”她道,“从谢无涯断后那一刻开始。”
霜气自剑尖溢出,在空中凝成光影——血衣卫头领膨胀躯体,魔气逆冲经脉,谢无涯未出鞘之剑硬接自爆冲击,残玉裂痕蔓延。画面再转,林风玉笛横唇,影狼撕咬锁链节点;苏灵银针封脉,止血而不引阵。最后定格在柳摇剑网罩下,冻结即将爆发的血核。
“你们看见的是胜利。”她指尖轻点霜影,“我看见的是——差三息,全军覆没。”
玄剑宗弟子脸色微变。
“侧翼暴露,因何而起?”她问。
一名小队长低头:“我部见主帐将破,擅自突进……未能等令。”
柳摇不语,剑气再引,画面中一道剑光脱离阵型,直冲主帐,正与谢无涯断后轨迹交错三寸。
“若他慢半步?”她问。
无人应答。
“支援为何滞后?”她转向苏灵。
苏灵抬眸:“我为伤员封脉时,两头影狼失控,扑向我方阵列。无人协调御兽与医疗的灵识传讯。”
林风袖中玉笛微动:“妖兽需预设行动区域,否则易成破绽。”
谢无涯靠在断木旁,白狐裘边缘焦黑,残玉贴于胸前,微温。他抬眼,目光扫过争功的剑修:“有人贪功,有人怯战,这不是队伍,是散沙。”
火堆噼啪一响,火星四溅。
柳摇闭目,归墟印在掌心流转。片刻后,她睁开眼,取出一枚玉简,剑气引动其中残讯——“主阵三日后启”八字浮现空中,墨色如血。
幽冥金瞳骤缩:“主阵非战阵,是‘噬运7阵’——以万人精魄,催一子成道。”
苏灵指尖微颤:“他们……要用多少人?”
“不止是天才。”柳摇将《血衣卫名录》摊开,剑尖点向其中数名血衣卫生辰,“这些人生辰与‘气运之子’命格重合,但体内无灵根波动——说明他们已被抽干命格,炼为傀儡。”
林风眸底竖瞳微闪:“他们在批量炼化低阶修者。”
“不止。”柳摇将布防图并列展开,剑尖划过三处据点,“黑石哨、破风哨、寒鸦岭——三地布防图皆有转移痕迹。他们不是在防守,是在搬运气运。”
谢无涯抬手,残玉轻触玉简,玉面微震,似有讯息渗出。
“我们赢了一战。”柳摇声音极轻,却如寒泉击石,“但他们——正在赢时间。”
火光映照她侧颜,冷冽如霜。她指尖抚过剑鞘裂痕,忽而抬手,剑气一卷,将名录中一名血衣卫的画像冻结成冰。
“下一次。”她道,“不能再靠断后。”
苏灵低声道:“那玉简里,还有别的吗?”
柳摇未答,只将玉简收入袖中。剑气扫过营地边缘,一道裂痕自地面延伸,似曾被血池侵蚀,此刻已被冰霜封埋。
幽冥蹲回她肩头,化作黑猫,金瞳微闪,尾尖轻扫她手腕。
林风召来一头影狼,伏于其背,闭目调息。狼毛染血,呼吸微弱,却仍稳步行进。
谢无涯起身,白狐裘随风轻扬,残玉在怀中微温。他未语,只抬手按剑,剑尖点地,以礼相承。
柳摇立于火堆前,灰袍猎猎。她抬手,剑指天际,声音如断冰:“此战之后,无退路。”
营地寂静,唯有火光摇曳。
片刻后,林风单膝跪地,玉笛横于膝上。苏灵紧随其后,银针归囊,低头行礼。其余弟子相继肃立,齐声应诺:“愿随剑主,破尽天道!”
柳摇未称剑主,亦未推辞。她只将剑收回鞘中,指尖抚过那道裂痕。
风起,卷起灰烬,飘向北方。
她忽然抬手,剑气一凝,将空中一片灰烬冻住。那灰烬中,一点猩红未灭,如血珠般悬浮。
幽冥低吼,金瞳骤缩。
柳摇剑尖轻挑,那点猩红裂开,露出一枚微型符印——与密库门前“气运锁”同源,却更小,更隐。
她指尖微冷。
符印在剑尖颤动,一丝极细的血线自印中渗出,顺着剑刃缓缓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