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眼偃师与织梦者主宰的工程,已不能用“如火如荼”来形容。
地基铺设完毕。
那不再是坑洞,而是一道环绕太初神庭的绝对疆界。
无数“归墟之基”彼此相连,构成了一道完美的黑色圆环,它不反射光,不泄露任何气息,只是纯粹地“存在”于那里。
它将神庭连同其所在的时空,从混沌中硬生生“切割”了出来。
从此,神庭是神庭,宇宙是宇宙。
魔猿皇等一众妖王,早已放弃了思考。
他们的道,他们的法则,在那两位大师面前,脆弱得像是孩童的涂鸦。
观摩施工,已不再是为了悟道。
那是一种朝圣。
于是,妖王们找到了新的使命——为神话立传。
“记,神主元年。神之右工,天工偃师,以万千寂灭筑神国之基;神之左辅,织梦之主,以虚实之念定万世之图。”
“二者共奉神谕,建天之壁。”
“时有星辰轨道偏离,神主甚烦,偶以龙尾轻击,拨乱反正。星辰归位,潮汐平复,是为‘一击定乾坤’之神迹……”
魔猿皇手持巨型石笔,在一面新开辟的混沌石碑上,刻下神圣的文字。
他的神情庄严到近乎癫狂。
其余妖王分列两侧,有的负责磨砺石笔,有的负责吹去石屑,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仪式感。
他们正记录的,是一个纪元的原点。
而这个纪元的开创者,陆清安,正趴在自己的“龙巢”里,有些无聊。
专业团队太强,他现在完全插不上手。
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女儿的陪伴下,巡视工地。
然后,对织梦者呈现的“效果图”提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修改意见。
“那个……我觉得主殿门口,可以加个喷泉。”
于是,独眼偃师打穿了一处高维位面,截取了一条完整的“太一真水”支流,造出了一座喷涌着生命本源的“永恒圣泉”。
“花园里太空了,要不……种棵歪脖子树?”
于是,织梦者主宰从某个覆灭的精灵宇宙中,召唤来了一株“创世之树”的残骸,并以梦境法则使其复苏,扎根于神庭。
与神庭中巨大的世界树遥相呼应。
陆清安彻底放弃了自己动手的想法。
太丢人了。
他现在唯一的烦恼,是这两位“施工方”实在太卷,全天候无休施工,搞得他这个甲方都不好意思在旁边睡大觉。
……
太初神庭的动静,终究是瞒不住的。
尽管“天之壁”的地基理论上隔绝了因果,但两位大师调动的宇宙法则实在过于庞大。
那逸散出的微弱余波,依旧在整个宇宙的“湖面”上,荡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奇珍站在议会大厅中央,神情无比恭敬。
在他面前,十几位理事会的古老存在,正死死盯着光幕上那片极度模糊的影像。
只能看到无数法则之链如狂龙般舞动,混沌源质像海洋般被抽取、重塑。
在那风暴的中心,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背影,模糊不清,却散发着让所有长老都神魂战栗的威压。
“偃师阁下,以燃烧一件不朽帝兵为代价,才传回这一丝神念。”
奇珍的声音带着颤音。
“他说,神主正在建造的,是一座能抵御‘道染’的……终极壁垒。”
“其地基,由‘归墟’构成。”
大厅内,死寂降临。
连时空的流动都仿佛被这个词冻结。
“道染”!
那是埋葬了无数纪元,让不朽帝境都闻之色变的终极噩梦。
而那位存在,在建造能够抵御它的壁垒!
“传我命令!”
首席长老那万古不变的身影猛地站起,声音决绝如刀。
“开启理事会最终宝库!将‘纪元残骸’、‘本源奇物’打包!”
“送到太初神庭!”
他环视全场,眼中燃烧着赌上一切的火焰。
“时代变了!我们要送‘建材’!”
“哪怕我们献上的,只是那座伟大墙壁上的一粒沙!那也是新纪元的门票!”
“是!”奇珍领命,转身欲走。
“等等,”首席长老叫住了他,“还有谁知道了?”
奇珍躬身:
“千星坞已将情报作为最高等级的商品出售。‘永恒星炉’、‘万法智库’,甚至一向宣称绝对中立的‘时间长河守望者’……他们的舰队,已经出发了。”
一场围绕“神国基建”展开的,宇宙级的疯狂内卷,正式拉开血腥的序幕。
就在全宇宙的目光都聚焦于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兴土木之时。
天青神庭。
这里已经成为一片死域。
青帝盘坐于破碎的帝座上,气息衰败到了极点。
道心已碎,帝身已残。
但他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纯粹的、焚尽理智的疯狂。
他面前,一片“诸天道镜”的碎片,正艰难地映照出太初神庭那热火朝天的建设场景。
“看……看到了吗……”
青帝对着空气喃喃自语,声音扭曲。
“巢穴……他在建造巢穴!他在巩固自己的力量!就像……就像当年的‘它们’一样!”
极致的恐惧与憎恨,让他的面容不似人形。
“不能让他建成!绝对不能!”
他猛地抬头,望向废墟最深处,那片被他老师亲手布下层层禁制的永恒黑暗。
“老师……您留下的最后手段……”
“看来,不得不动用了……”
他挣扎着起身,一步步走向那片黑暗。
每一步落下,他的帝躯就腐朽一分,生命力被脚下的黑暗无情吞噬。
终于,他走到了禁制前。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划破眉心。
一滴浓缩了他毕生修为、道果与执念的帝血,缓缓渗出。
“以我之血为祭……”
“以我之道为引……”
“以我守护此界之执念为匙……”
“恭请——”
“序列·清道夫!”
嘶哑的呼唤落下,帝血融入禁制。
轰隆!!!
整个天青神庭的废墟,连同其所在的残破宇宙,开始剧烈哀鸣。
那片永恒的黑暗中,一个冰冷的、无情的、非生非死、超越了概念的意识,缓缓睁开了“眼”。
与此同时。
正在监督“喷泉”水压是否稳定的陆清安,忽然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混沌深处。
那里空无一物。
“怎么了,爸爸?”
顾昭雪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轻轻拉了拉他的爪尖。
“没什么。”
陆清安摇了摇头,巨大的龙爪困惑地挠了挠自己坚硬的鳞甲。
“错觉吧……”
“就是感觉……好像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东西,被激活了。”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就像上个世界,那个不苟言笑、手里永远拿着考勤表和KpI考核单、总能从最刁钻的角度找出理由扣你工资的……hR总监。
冰冷,无情,且专门盯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