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旭眉头微蹙,看向容与。
谢廉此人,心思深沉,主动请缨,目的难测。
容与目光沉静,迎向裴旭的视线,微微颔首:“谢少卿通晓地理,见识广博,同行或有裨益。”
“温将军熟悉地形,容统领精于侦察,三人同行,确可互补长短。为策万全,需加派精锐护卫,并由熟悉军务之人居中策应。”
她的言下之意竟是,自己也要去。
裴旭目光在容与和谢廉之间扫过,最终拍板:“好!就由温将军、容统领、谢少卿带队,率巾帼营斥候精锐二十人,再拨五十名精锐护卫。”
“容侍郎,你熟悉军务,也一同前往,居中调度,确保万全。务必在天黑前返回!”
“末将(下官)遵命!”温若鸿、容妍、谢廉齐声应道。
叶润章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
红叶谷?断龙岭?
谢廉这厮主动要去……他想干什么?
此人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万一途中使坏,或者借机与北金暗通款曲……不行,我得盯着他!
叶润章心念电转,一咬牙,也站起身,对着裴旭拱手道:“王爷,下官也愿同往!”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叶润章脸上挤出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下官负责粮草转运,此去正好沿途记录粮道、水源情况,勘察地形,为后续大规模粮草转运提供第一手资料。”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理由牵强,但态度坚决。
裴旭看着叶润章眼中那份掩饰不住的紧张和对谢廉的警惕,心中了然。
他略一沉吟,点头道:“也好,叶侍郎同去,正好熟悉前线环境。容侍郎,”他再次看向容与,“此行,便由你总览全局!”
“是!”容与应道,目光平静地扫过叶润章和谢廉。
于是,这支奇特的探查队伍便组成了:兵部侍郎容与、游击将军温若鸿、巾帼营统领容妍、鸿胪寺少卿谢廉、户部侍郎叶润章,以及几乎跟容与形影不离的护卫——身手高超的容易,率领五十名精挑细选、身经百战的护卫,再加上容妍亲自挑选的二十名巾帼营斥候精锐。
一行人马出关,并未走官道,而是由温若鸿引领,沿着一条隐秘崎岖的山间小径向红叶谷方向进发。
初春的山野,草木尚未完全返青,枯黄的草叶在寒风中瑟缩,透着一股萧瑟与荒凉。
温若鸿一马当先,对地形极为熟悉,如同识途老马。
他目光锐利,不时观察着四周动静。
容妍率领巾帼营斥候如同灵巧的山猫,无声无息地散开在队伍两侧和前方,利用岩石、树木隐蔽身形,探查着周围任何可疑的踪迹。
容与居中策应,目光沉静如水,扫视着周围的山势、植被、水流痕迹,脑海中不断勾勒着可能的行军路线和防御要点。
谢廉却是神态自若,骑在马上,仿佛踏青赏景,目光饶有兴致地掠过嶙峋的山石、稀疏的林木,甚至偶尔飞过的山鸟,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抵达红叶谷附近,地势愈发险峻。
众人下马,将马匹留在隐蔽处,留下部分护卫看守,其余人步行前进。
如今已是初春,山上的红叶却依旧盛放如烈焰,灼得人双眼发烫,比之金陵附近的栖霞山竟毫不逊色。
然而,除了谢廉,并无人有心思欣赏眼前的美景。
比起那个,这里的地形更令人倒吸一口凉气。
两座如刀劈斧削般的陡峭山峰拔地而起,夹峙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幽涧,涧底水声轰鸣,如同万马奔腾,白色的水雾升腾弥漫,将涧底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
山风呼啸着穿过狭窄的涧口,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容大人请看,”温若鸿指着靠近涧边一处看似陡峭的崖壁,“舆图上将此标注为绝壁,实则是通往断龙岭的隐秘小径。虽狭窄崎岖,碎石遍布,但绝非不可通行,足可容两人并行。”
容与立刻命人取出特制的空白图卷和炭笔。
温若鸿站在高处,口述着山势走向、坡度变化、植被覆盖、水源位置等细节。
容妍则亲自带领几名身手最敏捷的巾帼营斥候,如同壁虎般攀上陡峭的岩壁,利用绳索和工具,在不同的高度进行观察、测量角度、估算距离。
女子本就身量轻盈,她们动作娴熟,配合默契,一人攀爬,两人在下方保护并记录数据,竟如行云流水一般自在。
有专门负责绘图的兵士,根据温若鸿的口述和容妍的观测结果,迅速在图上标注方位、绘制等高线、标记关键点。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细致勘察、反复核对,一幅远比旧图精准详尽的红叶谷-断龙岭地形图终于绘制完成。
何处可设伏,何处需重点防御,何处有水源,何处是死路,何处可开辟隐秘通道,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有此图在手,”容与看着手中墨迹未干的新图,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红叶谷天险,非但不足为惧,反可成为我军的天然屏障和反击跳板。”
任务完成,众人心情稍松,开始沿原路返回。
此时已过正午,山林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红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涧水的轰鸣。
队伍保持着警戒队形,但气氛比来时略显轻松。
行至一处相对开阔的山谷地带。
山谷呈喇叭状,两侧是低矮的山丘,坡度平缓,林木稀疏,视野相对开阔。队伍正沿着谷底的小径前行。
突然,
“吱——!!!”
一声凄厉至极、仿佛要撕裂耳膜的尖啸声,毫无征兆地划破山谷的寂静,一支响箭拖着长长的尾音,从左侧山丘的密林中激射而出,直冲云霄!
“敌袭!隐蔽!”温若鸿的反应快如闪电,低声示警的同时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动作一气呵成。
这声示警如同惊雷炸响,所有人瞬间绷紧。
“保护大人!”容易的低喝声紧随其后。
他“锵”地一声拔出腰间的制式长刀,寒光一闪,五十名护卫如同训练有素的机器,瞬间收缩阵型,盾牌手迅速举起圆盾,将容与、谢廉、叶润章三人护在核心。
长枪手、刀斧手紧随其后,锋刃向外。
容妍的反应同样迅捷,她低叱一声:“散开,弓箭准备!”二十名巾帼营斥候瞬间散开,各自寻找掩体,同时取下背上的硬弓,搭箭上弦,动作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