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鹰愁涧?!
此二者近在咫尺,却又截然不同!
他传递的情报是鹰嘴崖,可韩勇埋伏的地方是鹰愁涧?还……还打了胜仗?这怎么可能?!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
他明白了,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他李全的死局!
裴旭和容与早就怀疑他了,他们故意给了他一个假情报——鹰嘴崖!
同时,却秘密命令韩勇,在鹰嘴崖附近、更利于设伏的鹰愁涧布下重兵!
他们料定,内奸会传递鹰嘴崖的情报,金兵会在鹰嘴崖设伏!而韩勇则在鹰愁涧守株待兔,等着伏击前来伏击的金兵,打了一个漂亮的反伏击!
“李参军,”容与清越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打破了死寂。她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全,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伪装:“本官很好奇。你安排去‘鹰嘴崖’的斥候小队为何会引来金兵在‘鹰嘴崖’附近设伏?”
“而且,看其规模与准备,似乎……专为伏击一支精锐斥候而来?”
李全只觉得头皮发麻,喉咙发干,他张了张嘴,试图辩解:“容……容大人,末将安排斥候队去鹰嘴崖乃是奉殿下之命!”
“至于金兵为何会在那里设伏……末将如何得知?许是、许是金贼狡诈,猜到了我军意图?或是斥候队……行踪不慎暴露?”
“猜到了我军意图?行踪暴露?”容与轻轻摇头,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
“那为何韩统领在‘鹰愁涧’设伏,却能成功伏击到,这支‘恰好’在鹰嘴崖附近设伏的……金兵小队?”
她目光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殿下给刘参将的命令,是探查‘落鹰涧’。给王参将的命令,是探查‘断魂谷’……只有给你的命令,才是‘鹰嘴崖’。”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心上:“结果,只有你负责的‘鹰嘴崖’引来了金兵,重兵设伏啊。”
“韩统领在鹰嘴崖附近预设的‘鹰愁涧’伏击点,成功截杀了这支金兵伏兵,李参军,这……你作何解释?”
李全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粉碎。
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摇晃,嘴唇哆嗦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帅府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震惊、鄙夷和冰冷的审视。
“拿下。”裴旭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勇早已蓄势待发,闻言立刻上前,如同铁钳般扣住李全的双臂,两名如狼似虎的亲兵紧随其后,将李全死死按跪在地。
“冤枉!殿下,末将冤枉啊!”李全嘶声力竭地喊叫,挣扎着,眼中充满了绝望和疯狂,“是他们!是他们陷害我!”
“容行简!一定是你!你嫉妒我,你排挤我,你想独揽大权!你……”
“够了!”裴旭猛地一拍扶手,声音陡然转厉,眼中是深深的失望与痛心,“李全!本王自问待你不薄,军需粮草,从未短缺于你,军务要职,亦委以重任……”
“你……你为何要行此叛国通敌、丧尽天良之举?!置拒马关数万军民性命于不顾?!”
“待我不薄?!”李全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扭曲的怨毒和积压已久的愤懑。
他不再伪装,声音嘶哑而尖利:“裴旭!你扪心自问!自从这容行简来了之后,你眼里可还有我李全?!军机要务,你事事问她,粮草调度,你处处信她!”
“我李全在你麾下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在她面前,我算什么?!一个碍眼的绊脚石吗?!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吗?!”
他死死瞪着容与,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都是因为她!这个不知根底的小白脸,仗着几分小聪明,巧言令色,蒙蔽殿下!”
“夺我权柄,压我功劳……我不服!我不甘心!我要她死,我要你们都付出代价!!”
帅府内一片死寂,只有李全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那赤裸裸的嫉妒和扭曲的恨意,令人不寒而栗。
容与静静地看着状若癫狂的李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一丝嘲讽都欠奉。
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这种因私欲而叛国的行径,在她眼中,卑劣且愚蠢,不值一驳。
裴旭看着李全那副歇斯底里的丑态,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深深的疲惫。
他挥了挥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倦意:“押下去。严加看管。待查明其通敌罪证,军法从事。”
“遵命!”韩勇沉声应道,与亲兵一起,将依旧嘶吼挣扎、咒骂不休的李全,如同拖死狗般拖离了议事厅,押往专门关押重犯的地牢受审。
帅府内,重归寂静。
裴旭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沉重。
容与重新端起那杯凉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一场精心编织的网,终于收拢,捕获了潜藏的毒蛇。
然而,胜利的滋味,却如同这杯中的冷茶,苦涩而冰凉。